他侧头用恳求的目光望着和尚,调皮地征求出家人的支持,“禅师,你是让我进山去吧?还是让我进山去呢?我是不是作用很大?”
慧萼听得明白立即回答:“有戏!有戏,你滴开路。”
五个人沿山道向马人寺而来,一路湖光山色无心欣赏,恨不得马上进寺见到老隐士寻求帮助。义方曾听陈商说过,这马人寺是大哥王翀霄所建,他乃王羲之七子王献之的一支后裔。当年的三友在寺里雅志林壑,不乐仕进,讲学昼夜不辍,江左之士多从之。
道路右侧是一泓形似月亮的湖水,将水畔的群山倒映如画;左侧是个人形仰卧向天的高山,凸凹的岩石构架出世间最硬的骨头,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一抹浓浓的小胡子极为睿智的样子,他正放下彷徨意欲呐喊。
步入山门,两旁的峰峦更秀更奇,像是置身於鬼斧神工的石雕丛林中。
“妖孽!这马人石一定是吸了日月之精气成精啦。”
“是呀,它每到夜晚发出那恐怖的嘶鸣声太黑人了,搞得骡马上蹿下跳的,我们要想活得安生,就得筹划筹划阻止它。”
“刚才老居士不是答应了吗?给我们想办法,大家回去等信吧。”
七八个山民心事重重地从山里走来,和义方他们抆肩而过,看样子是在谈论着什么大事。
遥望前面竹海之中有一座青瓦黄墙的幽深寺院,一棵银杏树似旗杆高高矗立在门前,离很远就能听到经声绵绵,木鱼声声。走到跟前抬头看那块写着“马人寺”的匾额,五个人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心里想目的地终於到了。
他们进寺不多时又出来了,怎么马人三友的大哥不在寺中?原来由小僧说,这位大德高士自二弟陈商下山入仕,便搬到坡上书斋去住了。
依出家人指示拐至寺右,重又拾波浪状的流纹岩山路往上行,走不多远,见路边有一小童蹲在池边洗涮砚台和笔洗。义方走近了和蔼问道:“仙童,请问高士王翀霄的书斋可在上面?”
那孩子机敏地扭转头,乎闪着大眼睛看着来人,手里并未停止在墨色的池水中拨弄,“你们也找师父呀?师父不在书斋里,刚写完《湼盘经》,正在高台上和人说话呢。”童子用眼神示意着坡上。
这时正有十来个农夫从坡上下来,还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人马石作怪的事。
义方问明方向,顺山路而上,小童子又忙起自己的活计,咧着小嘴偷偷笑道:“我的个乖乖哝你个咚!今天怎么这么多人要找师父?你们呀,也不想想,一块石头怎能鸣叫?又不是山鸡大鲵,狐狸獐子。”
坡顶有一平台,是俯视观景的绝佳之处,在苍翠古木下,一位鹤发老者端坐於石上。看这位高士头戴儒巾,颇具儒者风范,身前置一书案,摆着一摞书。他刚刚研墨挥毫写过经书,正在远眺美景酝酿着妙作佳句。
有一牵马的书童在旁静静站立,那骏马的鬃毛被剪出五朵花瓣,一打眼便知是匹宝马良驹。童子紧紧勒住笼头不让其嘶鸣,生怕惊扰了主人的思绪。
旗主和丐头正要上前,却被义方用手拦住,五个人肃立贯注不愿惊扰。就听老者朗声咏道:“洞中久炼丹成就,大千世界也是仙。”他遥望许久才回过神,以余光察觉到有人在旁边,“童儿,又有客人来访吗?”
义方闻听急忙回应,恭恭敬敬施礼报号,“庄义方?你的名字我听谁提起过呀?”老者用两指捋了下银白色的长须,略有所思地打量着来客,“噢,我记起来了,二弟回山时说过你,青年俊杰、奋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三弟也曾提起过你,说你武功高强,和二弟在洛阳误会了他,还伤了他的右腿。小将军可有此事呀?”义方认真地加以解释,并说明此次进山拜访的用意。
“劫了个刺史?我这马人山方圆百里,自古是太平之地,民风淳朴,一心向善,怎么可能有劫匪滋事呢?还劫了个朝廷命官,不可能的事。”说得老隐士也是一头雾水,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么请问,李晕前辈可在山中?”义方小心翼翼地问。
王翀霄摆出不屑一顾的架势,摇摆着脑袋言道:“将军想多啦,我三弟出自名门,礼仪为先,当年在洛阳那是出於义愤而为之,他怎么如此大胆劫掠一方父母官呢?再说,无缘无故劫什么人呀?”
“老人家,您误会啦,晚辈只是想向李晕前辈打听下线索。”十方侯耐心解释着。
老居士这才舒展眉头,“将军想的周全,我三弟最爱结交名士豪杰,或许他能帮你分析分析。”王翀霄展开宣纸,放好镇纸,像要接着提笔挥毫,“李晕和朋友在快活林畅饮,顺这条山路下去,离得不远。我上了年纪,腿脚乏力行动不便,恕我不能远送,你们自行找他去吧。”
义方再次施礼谢过,沿着青石板路正欲下山。“老居士!老居士!这事你得拿个主意,不能任那石头这样下去。”
“是呀,石头成精也有先例,若是崩开蹦出个夏启还好说,若是跳出个妖魔鬼怪、狐仙猴精,可要危害地方啦。”
“铲平那马头!除了这祸害!”又从山下赶来几十个百姓,他们手持锄头铁鍁,吵吵嚷嚷群情激昂地涌向老者。
王翀霄见来的都是乡邻熟人,便缓缓起身相劝着,可大家好像是商量过了,态度坚决不容改变。
老人无奈只得妥协,“好!你们讲的都在理,妖孽不除早晚是要害人的。若向大家所说铲平马头,那这山以后还怎么叫马人山呀?我那寺也不能叫马人寺啦。要我说,不需要将整个马头都铲去,只要凿它颈下几处,拴上绳索便能降伏於它。好,童儿牵马来,我同诸位高邻一同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