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养育之恩比海深,望子成龙谁不愿?平安命长才最真。老牛舔犊催自立,一踉一跄挺直身,惟恐烂泥不上墙,常把阿斗挂齿间。王金对这个小儿子是恨铁不成钢,已经到了伤心欲绝、心灰意冷的地步,可后来阴差阳错,时势造英雄,就是这个王建,却大有出息,成了前蜀英主流芳万世,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先说义方和单涛伯伯回了望浮驿,行路中大和尚来了兴致,提议要比比脚力。还真没看出来,玉昙和尚不光有点石成金的本事,这神行轻功也很高明,虽然已上了年纪,可步履依旧稳健有力。
见他将两只肥大的袍袖前后甩动起来,活像只清明二侯穿行林间的田鼠,似突然间肋生双翅遥遥领先跑在前面。
义方背负着那只大木箱,不敢使其大幅地颠簸,尽管运用全身功力,也只能勉勉强强地不被甩远。
就这样你追我赶之下,掌灯时分老和尚已经奔入了驿站的院子,“哎呀!又来了个和尚,快来人啊,不能让他劫走同伙。”有看守的伙计大声喊叫着。
这一嗓子还真有效果,从各个房间窜出来几十号人,有运车的乞丐、本站的驿卒、投宿的官吏,几乎能行动的都没袖手旁观。
“这年头真是世风日下,庙里的和尚都出来作妖了。”
“是呀,仁兄,先是来了三个下泻药的,又来了四个放火的,出家人不在佛前参禅礼佛,到处偷鸡摸狗,惹是生非,真是太不安分啦。”
对话的是两个刀笔先生模样的文官。
“贼和尚在哪儿?要来就一起来,怎么还玩起车轮战术啦?”刚从屋里闯出位军爷,他正往袖子里伸着胳膊,“呦!这不是荆南的二位上差吗?牛县丞、马主薄,你们二个手无扶骥之力的文弱书生,也出来打哈哈凑趣,站脚助威啦。不会是看和尚好欺负,趁机撑一回英雄好汉当当吧?”随即睁着一双虎目毫无顾忌地盯着对方,更是双手叉腰报以放肆地大笑。
被蔑视的主薄不满意地反唇相讥,“苏少府,说的是哪里的话?缉拿罪犯、维持治安,不光是你县尉的职责,我们同样有份,特别是对这些违背佛法清规的败类更不能手软。可不像你们淮南人,对强盗卑躬屈膝,奴颜媚骨,桂林戍卒过境时是既送辎重,又赠盘缠,使其羽翼丰满,有了招兵买马的本钱,不知令狐相公是怎么想的?真是养虎为患啊。”
说得那县尉脸上挂不住了,一阵儿儿红,一阵儿白的,恼羞成怒反击道:“淮南现在是马举当家,令狐綯已经调到洛阳去了,他这个人谨小慎微,瞻前顾后,老是怕犯说道,总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你们荆南节度使崔铉呢,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主,不遵朝廷命令严兵把守要害,引发庞勳他们的怀疑猜忌,顿生歹心蓄意谋反。一点不冤枉地讲,他崔铉就是徐州叛乱的始作俑者,若是没有他,庞勳之流也不会铤而走险。”
“一派胡言!徐州戍卒自桂林擅离职守,一路抢掠北归,我们崔老相公为荆南百姓着想,布兵严防何罪之有?总比令狐綯鼠目寸光、误国害民要好。桂林兵变甚过银刀军之祸,有脑子的都看得出,朝廷是不会就此罢休的,徐州必有一乱,庞勳等匪首做鱼死网破状也无济於事,最终是咎由自取,置万劫不复之地。”县丞一针见血地指出事情的根源。
县尉本想继续说下去,可满院疯跑的老和尚不容他再讲,像一股劲风席卷而过,
撞得三个寄宿的官吏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嗨!这老和尚活像只大老鼠,吱溜溜乱躲乱藏,驿站里这些多人竟然拿不住他。”心有余悸的主薄扶着墙站了起来。
“是呀,他的武功可比前两拨强得多呀,会不会是他们的师父找上门来啦?”惊魂未定的县丞抱着廊住喘着粗气。
县尉抹去嘴角的泥土,一軲辘爬起来,跳着脚张牙舞爪地指挥着,“听我的!大家不要在后面撵,把四周都围上,往死里打他,看这老家伙往哪里跑?”
大家还真听他的,从四面围拢起来,挥舞手里的棍棒步步紧逼,仗着人多把老和尚堵在当中无路可逃,还有人扯着嗓子嚎叫道:“打折他的腿!别像他的同伙那样行凶放火。往死里打!这些人是毛贼,不是真和尚。”顿时院子里的喝喊声响成一片。
“大家住手!莫伤了我伯伯。”义方这时也奔进驿站。
“是侯爷!”
“十方侯回来了。”
听说这个出家人是其伯伯,并不是想像中的盗贼,所有人自然放下武器以礼相待。
“这是怎么回事?我走之后这里又发生什么啦?”庄义方放好箱子向手下加以询问。
任会、任中哥俩不仅禀报了那三人假和尚的所作所为,以及后来的一伙强盗把箱子、马匹抢走的经过,还绘声绘色地接着讲下去。原来,把三个盗贼关进柴房之后,没过多久又来了四个,看样子他们是来搭救同伙的,弄不明白为何都伪装成和尚?
文邃禅师走过来感叹道:“阿弥陀佛,亵渎佛祖,罪孽深重啊。其中一个还冒充杭州贯休和尚,贯休和尚也是说假扮就能假扮的?”
玉昙和尚是打小看着贯休长大的,听有人假冒师侄很是不以为然,“哈,有此等事?冒充谁不好,偏偏是贯休,不妨让他画幅罗汉,不就真相大白了嘛。”
“善哉,是啊,小僧正是这么做的。回房间里拿了三宝,又找来块麻布,让那领头的画张罗汉像以验正身,他倒是没有推辞,可一落笔便真相大白了。你们看看,假贯休把罗怙罗尊者画成什么样子啦,小僧还从没有看到过这般相貌诡异的呢。”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幅佛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