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下船!下船!这客船征用啦。”
“我们马上要开船了,还有这么多的客人,捕头大爷,行个方便,那里不是有艘官船闲着吗?”
争吵声惊动了饮酒的几个人,回头去看是几个衙役在抓差呢。
这领头的官人是个枣核脑壳,他兜着地包天讥笑道:“哼哼,小子!你好坏呦,那是刺史衙门司功参军事家的船,你是让我高潮倒霉吗?识相点,快些清舱,白耽误了爷的差事。”船家没办法只得照办,催促船上的乘客赶快离船上岸。
捕头的身边还跟着个背着宝剑的长毛老道,他手里攥着柄白色拂尘,不住地前后左右漫无目的地甩着,像是要把浑身的道行全部挥洒出来,“无上天尊,高善信,慢慢来,急什么?不就是几个游魂野鬼吗?小菜一碟!本道董仲若一出手,是信手拈来的事嘛。”
老道士惺惺作态地轻咳几声,挺胸抬头傲视众人道,“赫赫阳阳,日出东方,吾敕符咒,普扫不祥,口吐三昧之水,眼放如日这光,捉鬼用天蓬力士,破病用镇煞金刚,降伏妖怪,化为吉祥。本道人身藏百年的修行,善使呵禁画符咒语,阴阳两界行走如常,非是一般道士可比。你们可要知道,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高善信,你去给我找些必备之物,嗯,可有黑狗?一时不好找啊,红签也是不好开口的。有啦!这么多的乘客一定有童子,且去讨些童子尿来。”
高捕头点头哈腰地恭敬献媚,讨好地嘻嘻笑道:“老神仙,谁不晓得您是宋州城里德高望重的炼师,张刺史都把您奉若上宾。这次我家县令专程登临仙府,诚意拜求您老出山,是为了司功参军事家的公子被妖怪劫走之事,县令说了,老神仙的一切要求务必满足。这童子尿小人虽是没有,可这么多人一保准会有的。可用什么家伙事儿装呢?”他的两只绿豆眼四下寻摸着,一下盯上了咂酒坛子。
在衙门里混可不是白混的,练就了一身见风使舵看人下菜碟的本事,捕头脸上满是讪笑地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说明来意,客客气气地把坛子讨来,不大一会儿的工夫便将其盛满。
这帮官差牵着马,抬着坛子正要上船,就听远处一声大喝,“高小子,你站住!等我们一同过河。”呼啦啦奔来四十多人,是青一色的邋遢乞丐,他们手持棍棒来势汹汹。
为首的是个大块头,他摇晃着硕大的脑袋,腆着大腹便便的肚子,用蒲扇似的右手指点着,那手里还握着半块城砖。
说是青一色,里面也有个二十几岁的青年小伙,其头上罩着一块四方皂帛,身穿青色的缺胯衫,英俊潇洒胜似雨后的翠竹,衣冠齐楚堪比无暇的美玉。
“尉冲把头,你来凑什么热闹?”差官回头观看来的是熟人,乃是宋州这一带的叫花了头领。
“我不来,你不来,谁来为民除害?老百姓都求到你们县衙的大门口了,一句找巫师道士去就给打发啦,身为父母官,这么做能说得过去吗?多亏尹兄弟来告诉我,我还真知不道有这般混帐的县令呢。”乞丐头子气哼哼地一通指责。
姓高的捕头有意缓和道:“尉冲洪,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啊,辜负了县令的一片苦心。把头,你知不道,最近几日我们宋州地面上不消停,前后来了不下几十个告状求救的,众口一词说运河南岸闹鬼,平白无故地孩子被抢了去,或是无声无息地就找不到了。据庄户们讲,强盗都是些面目狰狞的妖怪,
奇形怪状,青面獠牙,极其恐怖。我们县令为了不打草惊蛇,怕鬼怪狗急跳墙伤了孩子,便放出烟雾好像不理不睬,可暗地里积极运作,请来董练师前去捉妖。” “哼!你们啊,就会说瞎话糊弄人。高潮,你也是有儿有女的,可白跟着浑蛋县令昧了良心。满宋州城都知道啦,是司功参军事的儿子被妖怪劫走了,你们这才着急大动干戈。你呀!还是高适的后人呢,把老祖宗的大才大智都丢光啦。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你听听,多好,多好,连我这叫花子都能随口读出,信手拈来,宋州人谁不识得你高家的威风。高小子,你在衙门口学不出好来,变得铁石心肠,口是心非,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我不像你们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我是尉冲敬德的后人,心里只有大唐,只会忠君保国,眼下一门心思就是赶快救出孩子们。”
“好,好,好,我是铁石心肠,给祖宗丢人啦。都是本地人乡里乡亲的,看着百姓们受难我也不落忍啊。这里正好有船,我们一起过河去救孩子,谁也白说谁是高尚的,哪个是龌龊的,孩子们平平安安才是首要的。其实,就我所知,也不必这般慌张,丢失的小孩过个一两天就会放回来,没听说哪个有闪失呀。”捕头不以为然地强调着,他侧身礼让着董把头上船。
“孙伯伯!”与乞丐们同来的青年人看到了蓝衣人,他快步走了过去。
“天赐,是你!怎么下山来了?半个月前我们还在泰山国公庄呢,我们爷俩真有缘啊,又在宋州见面啦,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孙伯伯,我是奉师命赴江南,到甫里积巨庄给陆爷爷送药去。您这是回泉州啊?”
“嚄!陆老爷子身体欠安吗?”蓝衣男子露出关切的神情。
青年人连忙解释,“爷爷来信说,近来食欲不振、眼皮沉总想睡觉,还大把大把地掉头发。我师父为此放心不下,有碍於丁忧在身不能远行,特意让我前去探望,并带去向云房先生讨来的两粒金丹。”
“唉,人老了的缘故,他是气血两虚呀,有仙人的灵丹妙药就好啦。这千里迢迢地送去,可见我义方兄弟的一片孝心啊。”被唤作伯伯的感叹道。
“嘿,小将军!快些上船吧。你这十方侯的得意弟子一定功夫了得,光给我们送信可不成,去铲除强盗我尉冲洪还要仰仗你呢。况且我们还是亲戚,秦琼的儿子娶了老祖的孙女,你说,你能光看着不帮忙吗?”大块头在舷伸甲板上嚷着。
“十方侯?你们说的是哪个十方侯,是庄义方吗?”吐蕃老者吃惊地看着他们。
蓝衣人恭敬地对他说:“您是北疆四杰之一的九曲罗萨顿珠多吉老前辈吧?在下孙致通这厢有礼啦。晚辈常听秦老英雄提起您,说您讲信重义,武艺高强。”
“秦老哥总是夸我,他才是重情重义的大好人啊,还建议我改改绰号,说罗萨听起来太凶恶,会使人误解,不是吐蕃人是不会知道罗萨是新年的意思,更不会知道九曲罗萨本意是跟着我便有吃有喝,像过年一样,哈哈哈,我们有几年没见啦,这次回长安一定要去贾家楼,看望看望老哥哥。”老者心情愉悦地大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