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乱喷,一通乱跑,水火无情岂敢当儿戏?姑娘抱着孩子一再退避,老道在后面却紧追不舍,看他那架势非要置两个孩子於死地不可。四个平都山的弟子怎能袖手旁观?可惜道士火力太猛无法近身。
“啪!”一块白石头凌空飞来,正打在道士的嘴上,殷红的鲜血立刻涌了出来,看来这火是一半会儿不能喷了。
“胎神!谁给你的仗撑任性胡为呢?”训斥道人的是位气质优雅、雍容华贵的美妇人,她头上罩着白色的头帕,腰间束着黑色羊毛的带子,绑腿上缠着红绳子,身穿有花边的衣衫,衣领及袖口上镶排梅花形银饰,妇人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奇装异服、怪模怪样的男女。
老道哪曾受过这般委屈?气得将打掉的碎牙啐在地上,用袖子抹去血污后破口大骂,又手持利剑扑了过来,嘴里肆无忌惮地喊着,“无上天尊,你怎住的!有人生没人养的,我毁你!”看样子是要拚命啊!
女人还没说话,她身旁的彪形大汉先开了口,“烦球得很!你想住爪子?”见这人五官端正,气宇轩昂,庄严中带着几分友善,威武里又多了几分柔情,他原本的黄脸膛瞬间变成了红彩怪诞狰狞的脸谱。
“大哥,阴王发怒了,这道士凶多吉少啊。”臭屁鬼低声对乞丐把头说。
果不其然,那大汉的衣袖不仅宽大飘逸,灌入真气后似版筑用的两段木板,将道士牢牢夹在中间,是要让其知道厉害,以此教训他一下。可不曾想这出家人不知深浅,执迷不悟地负隅顽抗,竟将手中的长剑掷向阴王。
“锤子!搞啥子?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嘛,老子洗白你个瓜皮。”那红彩脸谱立即转变为阴森森的黑色。
“大哥,韩阴王要杀人啦。”尉冲道下意思地一拉尉冲洪的衣袖。
这连续的变化也被美妇人看在眼里,“郎君,何必跟个二货冒皮皮置气呢?”一句话救了老道的这条命。
从阴王的嘴里喷射出一柱烈焰,从董道士的头上掠过,可怜他的束发蓄须和一顶崭新的庄子巾,全被瞬间烧了个精光。
“道士,逃命去吧。”大汉示意他可以走了,不再与其计较,可那练师傻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可能是火焰太旺把脑子烤坏了。
“乖乖!我的乖乖。”美妇人伸出双手去抱那男孩子。
同样孩子似见到了亲人,连声喊着“大姨!大姑依!你们怎么来啦?”,他一下子扑倒她的怀里。
“娃儿,你还说呢,从灌口偷偷地跑出来,让我们四下找你,都快把人急疯了。”美妇人疼爱地抚摸着孩子。
“郭岩啊,你这个娃儿,千翻得很。”大汉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略带嗔怪地板着脸。
“大姑依,我是去碣石看海的,保保教过我《观沧海》,我要看看什么是水何澹澹,山岛竦峙?什么又是秋风萧瑟,洪波涌起?他们都不许我去,我便自己跑出来了。”
大汉看着妻子埋怨道:“都是我那老挑惹的祸。”
“振林,怎么能怪妹夫呢?启蒙娃儿背诗是必须的呀,怪只怪郭岩他好奇心太重。还好,只去碣石一个地方,没教他杜牧的《江南春》,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四百八十寺,一座又一座,那你可要花费些时日去找啦。”
小孩子乎扇着毛绒绒的大眼睛,充满向往地自言自语道:“大姨,还有这么美的地方呀!”
阴王看到外甥那憧憬的小眼神,
急得向妻子大手直摆,“日达木子,你可别再生事端啦。教也得教这样的,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冲。” 正当夫妻两个教育着孩子之际,“日达木子!找到小阿郎啦?这个疾行鬼,他自己跑得倒是快,贴到墙上便没影了。”又从官道上徒步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位英俊的羌族汉子,边走边一个劲地埋怨着。
他一眼看到人群中干瘦干瘦的骷髅头,“好小子,你早到啦,我说马车载不了这么多人,你却说能行,怎么样?顿珠多吉大哥、景仙师父、朝云道长,你们看见了吧,没走多远车轴就断了,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飘轻啊。”
“大舅!”孩子看到来人甜甜地喊道。
刚才还硬朗坚强的汉子,被这一声呼唤瞬时化成了柔水,“小阿郎啊!可把大舅担心死了。你去看什么海呦?不要大舅啦?”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大舅,保保教过我《观沧海》,我要看看什么是水何澹澹,山岛竦峙?什么又是秋风萧瑟,洪波涌起?他们都不许我去,我便自己跑出来了。”孩子又把原话说了一遍。
“教孩子教的是什么狗屁诗!看我回去怎么和他算帐。小阿郎,你不要回灌口了,回去也没有人,跟大舅去羌寨吧,你保妈、保保带着那三个笨蛋沿永济渠北上寻你去了。”
“哥哥,教娃儿念书没有错啊。”美妇人不同意羌族男子的观点。
“让小阿郎念书是好事,可该教什么没数吗?教也得教,锄禾日当午,拔草最辛苦。谁知盘中餐,都由你来煮。若是这样他还能满世地乱跑吗?”
“大舅哥,咱们先通知北上的拉巴子吧,别让她们两口子再跑冤枉路啊。”大妹夫转向骷髅头疾行鬼,吩咐他火速北上去拦截马王一行人。
“就应该让她们跑趟冤枉路,也好长点记性。”羌族人对二妹妹、妹夫是满肚子的埋怨,他接着对外甥问长问短,“小阿郎,你一路之上受欺负没有?”
“大舅,没人欺负我,只是到了埠头遇到他们要捉我,我刚上岸就地动了,这也没关系的,我们西川地老动。可他们缠着我不放,多亏阿姐把我藏起来,她对我可好啦。阿姐呢?阿姐,阿姐!”孩子望向周围去寻那吐蕃女子,此时那女子正趴在格桑的肩上抹眼泪呢。
“卓玛,你是来寻我的吗?出来时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找到叔叔便回去。”吐蕃小伙子扶着姑娘的肩头安慰道。
“久啦,人家等了你好久,等你也不回来,等急了嘛。”她撒娇地扭动下身体。
“卓玛,找到心上人啦?看把你高兴的,像朵盛开的格桑花。”穿着白色袍子的顿珠多吉在儿子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父亲,卓玛本来就是安姆吉格桑心中的花嘛。”库赛鱼鳃多吉次旦逗趣地说。
“格桑啊,是卓玛来找我,我告诉她你的去向。卓玛,你去五台山见到德吉单增大师了吗?”老者慈祥地询问道。
姑娘眨着明眸回答他:“顿珠多吉叔叔,我见到大师了,大师让我去崇明岛找他的徒弟周陌,说久啦到他那里了。我路过东明时听说久啦在开元寺住过,可惜原来的主持圆寂了,没有得到他的消息,便想乘船南下去崇明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