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来此路上,刚刚接到工阁知会。”
尹子安深吸一口气,说道:“明日辰时半刻,工阁将会开圣堂,於本县县衙公堂对缩印技术的创始者做出决断。”
“呃……”
师爷愣愣神,也不禁苦笑起来。
人族皇权至上,但真正堪称无上的却是圣人宫。
不管是皇朝还是各郡国,不管下达什么样的命令,一旦遇到圣人宫下达的圣谕,必须回避。
这是对圣人宫无上权柄的维护,亦是对圣人宫众圣意志的推崇。
因此,既然圣人宫工阁已经知会观津县衙,要在明日召集张一念和窦如龙,决断相关事务,那么今时今日,观津县衙都无权将张一念关押。
哪怕张一念真的被带到了公堂受审,哪怕张一念的确被证实险些逼死唐永德。
如果观津县衙将张一念关押,乃至於误了圣人宫工阁的事情,甚至於尹子安这个县令都要受到圣人宫惩戒。
师爷悄悄的替尹子安流了一身冷汗,两人在离开嘎啦巷,返回县衙的途中,出於好奇,又多问了一句:“大人,依您之见,明天工阁的圣堂决断,会是什么结局?”
“……我相信窦家可能做了万全准备,但张一念敢於后序追补认证申请,应该也是有恃无恐。”
尹子安思考良久,方才说道:“论权势,张一念无法跟窦家相提并论,似乎赢面略小,但你有没有发现,自从窦家跟张一念耗上之后,张一念又究竟损失了什么,还是吃了什么暗亏?”
师爷尝试着接话:“因为程夫子?”
“问题在於,除却今天谭新立演砸了的这出戏,程夫子是否曾经对张一念提供过真正实质性的帮助?”
尹子安站住脚跟,仰头看看渐渐沉下的夜色,忽然长长叹息道:“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有点后悔当初向窦家过分贴近……”
“大人的意思是……”
师爷心头猛跳:“是窦家可能……”
“谁知道呢?”
尹子安没让他把后面话说出口,自嘲的笑笑,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想我尹子安经营观津多年,待窦家也算尽心,真有机会升职,似乎也未必需要等到现在,唯一的解释是……随他去吧!”
……
张一念再次被状告的闹剧,冒出来的突兀,消失的一样干脆利落。
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下令,谭新立自己就不得不当众选择,给这些童生们扣上一顶“诬告”的帽子,然后把他们尽数带离。
一群甚至连张一念站在眼前都认不出的人,口口声声宣称亲眼看到张一念“仗势欺人”,不是诬告又是什么?
依汉律,诬告他人也是罪,应该受到相应处罚,而且被诬告的人有权获知诬告者的处罚决定,不过张一念和程夫子真心没心思跟这种跳梁小丑一样的行径纠缠,也没在意这事的进展如何。
至少在程夫子看来,最为紧要的还是工阁圣堂决断的事情!
四月初六的辰时初刻,张一念在程夫子、袁沉鱼、黄开诚、韩康宁和白修文的陪同下,来到了观津县衙的门口。
并不算太宽阔的衙门门口,已经站满了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其中绝大多数都像是本次应考的童生,有些还是昨天听风茶馆文会上见过的,大家表情肃穆,就仿佛是在等待着某个重大时刻的到来一样。
另外一些人却是这段时间驾乘墨海飞舟旁观他和程夫子一起练字的那些外地来的大人物,他们远远看见张一念一行,随即抛开了围着他们献殷勤的尹子安,迎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