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念没开玩笑,张一念的态度非常端正,所以才写了这样一篇经义出来。
更加准确的说,为了确保自己的态度足够端正,他跟本就没自己写,而是把王夫之那篇原文照搬过来,一字不改,写在了答题纸上。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没有动用草稿纸的原因——几乎可以倒背如流的经义,还需要什么草稿纸?
王夫之十岁学写八股文,并在二十岁凭借八股文取得秀才头名,二十四岁考取举人,本想一鼓作气考取进士,理想却被明末起义军打碎,成为一个遥远的梦。对八股文的执着,让他在老年时期,依然念念不忘,并且做了深刻研究。
六十一岁时,他给门徒讲授《四书》,写了不少八股文的范文,并且从中选定四十篇留存后世。
张一念今天取用的这一篇,就是这四十篇范文之中的一篇。
这篇范文对题旨把握准确,说理透辟,时有创新,文字平实自然,层层阐述,通篇不存在刻意追求的花哨技巧,但求文字清透可读。
张一念认为,皇帝陛下隐藏在考题之中的问题,当然不适宜作出明确答覆,举人考试也不应该成为围绕季家所引发的无聊事端一问一答的工具。
因此,对皇帝陛下最好的回答,就是对试题最得体的阐述和生发。
文以载道,经义本身就是他的态度。
换而言之,他就是用这样一篇经义,来作为对皇帝陛下试探的答覆。
全文写就,张一念从头到尾重读了几遍,确认自己并没有犯下错字之类的低级错误,就抬起手来,准备拉响考棚之中的铃铛。
他要交卷!
然而,他的手尚未触及那个铃铛,门外人影一闪,一个陌生的外帘官忽然间就已经闯到了他的眼前。
“张影圣?”
外帘官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问道:“您这是准备……交卷?”
“是啊!”
张一念笑笑,说道:“已经全部写完了,自然是要交卷的。”
他把考卷顺好,递到了外帘官的面前,说道:“考官大人,可以么?”
“这个……”
外帘官的脸色很古怪,他左右瞅瞅,忽然将声音压得更低,说道:“张影圣,其实每个考场都有一部分多余的试卷,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帮您去搞一份空白试卷回来。”
“为什么?”
张一念没听明白,问道:“我已经写完了,可以交卷了,还要空白试卷做什么?”
“呃……”
外帘官有些尴尬,十分含蓄的说道:“张影圣,其实下官觉得……有点冒昧,您不要见怪,下官,下官觉得,您完全可以写一篇更加精彩的经义出来。”
“……”
张一念愣了半晌,终於无声的笑了。
他想起来了,在他写这篇经义的时候,这位外帘官好像不止一次的曾经在考棚外面来回走动,而且好像还曾经自觉不自觉的放缓巡逻的脚步。
可以想见,这位外帘官是在外面把张一念的这篇经义尽数看在了眼中,初步判定这篇经义写的不是太好,才有了提供空白考卷的建议。
说到底,人家并无恶意,是想给张一念一个机会,以便能够再答一次。
“谢谢,不过我真的不需要再重复写一遍了。”
张一念微笑着,坚持把考卷交到了外帘官的手中,说道:“当然,如果考场允许,你愿意给我找点空白纸张练习练习书法,我也并不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