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葛连雄本以为顾望会率先按耐不住,露出破绽,却没想到顾望从一开始都现在,都是把自己的每一个弱点都保护了起来,连一个破绽都没有显露出来,这让他已经有些急躁了。
顾望此时却是丝毫不急,他在静静的等待,等待葛连雄因为忍耐不住而在他面前露出破绽来。
………………
张进九愣了片刻,又喝了口酒,道:“这件事可不太好查,而且查出来了对你也没什么用处,只能让你徒增些烦恼而已,你真的要查?”
季长醉道:“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张进九明白了季长醉的心思,道:“你真要查,那我便也不推辞了,待我查到了,自然就会来见你,中间你不需要来过问。”
季长醉道:“这是自然,张进九兄尽管去查,我静候你的佳音。”
“走了,来日再见。”
张进九伸了伸腰,就算是与季长醉作别了。
季长醉道:“走的这样急?”
“酒壶里没酒了,不走会死人的。”张进九大笑着信步走去,一边走,一边吟诗:“我醉欲眠卿留住,留我举杯向山花。举杯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
黄筱竹看着张进九走的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身影,把手搭在季长醉的肩膀上,对他道:“这个人倒是蛮有趣的。”
季长醉道:“张进九是性情中人,当然有趣的很。”
黄筱竹又道:“你接下来想去做什么,不会要去应天找那个孙汝成吧。”
季长醉道:“我现在倒是不想去找他,只想去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因为我已经很累了。”
黄筱竹笑道:“很少见你说自己累,我还以为你是个铁打的人,永远也不会累的。”
季长醉看向黄筱竹,也笑道:“只有少年郎才不会累,我却早已经不是少年郎了。等和伊繁告别之后,我就去找一处地方休息,你要不要同我一起?”
黄筱竹听了这话,感觉很是惊喜,笑吟吟地道:“你从来都不曾说过要我同你一起去干一件什么事,怎么这次这样主动了,是不是图谋不轨?”
季长醉道:“那倒不是,我要是丢下你一个人走了,我便不会放心,一颗心要是悬着放不下来,怎么能够休息好?这几个月来我杀了这么多人,经历了这么多事,必须要休息一会儿了,不然我怕我会死的……”
黄筱竹按住季长醉的嘴,道:“不吉利的话,我不要你说。”
季长醉笑道:“你放心,这世上还有许多我牵挂着的人和事,我舍不得死的。”
他看向伊繁那边,见仪式已经结束,弟子几乎都已经散去,伊繁一个人蹲在水月潭边,手里拿着象征着掌门权威的玉扳指,正望着平如磨镜的潭面出神。
“我们去向伊繁告别吧,”季长醉对黄筱竹道,“我听到惠眠师太身死的消息时,以为我这辈子与凤仪派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现在伊繁当了掌门,凤仪派一旦有事,我想我还是没有办法置身事外的。”
黄筱竹笑道:“你呀,只有是美人,就和你有着撇不开的关系。”
季长醉道:“可别这么说,惠风长的也不错,我和她可没什么关系。”
黄筱竹和季长醉走到伊繁那里,伊繁看见潭面上多出来了两个人影,站起身来回头一看,见是黄筱竹和季长醉,开心的笑道:“季大侠!黄姐姐!”
季长醉笑道:“大侠我可不敢当,不过你和筱竹相处还没有多久,就和她这么熟络了,倒是很好的。”
黄筱竹上前和伊繁站到一起,拉住她的手,道:“你现在已经是凤仪派的掌门了,感觉怎么样?”
伊繁道:“我……我还是很不习惯的,我想以我的能力,是没有资格当这个掌门的,但明思师太力排众议,一定要我当这个掌门,我也就没法推辞了。”
季长醉道:“你不用太过妄自菲薄了,我看明思师太说的没错,放眼整个凤仪派,只有你才能胜任掌门之位。毕竟能把‘莲玉心经’练到第八重境界的人,凤仪派中除你之外,就再无第二人了。”
伊繁道:“我能把‘莲玉心经’练到第八重,纯粹是偶然而已,对於我派的剑法和掌法,我是一点都不通的。”
季长醉对伊繁笑道:“天下间没有什么偶然的事,所谓的偶然不过是戴着面具的必然罢了。你现在已经把‘莲玉心经’练到了第八重,再去学那些什么剑法掌法,对你而言都只不过是小菜一碟,不用费多大的功夫的。”
季长醉停顿了片刻,又接着道:“不过有一点你是要当心的,你的心地太好了,但是这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一定要牢牢地记在心上。江湖本就是个险恶的地方,朝廷更加是。现在朝廷已经颁发了禁武令,江湖与朝廷便免不了要战上一场,这样的局面是从来没有过的,里面的凶险也就会要更胜於从前。所以你对待旁人,千万要小心提防,不要被他们所害了。”
伊繁点了点头,道:“这些伊繁都记住了,季大侠和我说这些,是准备要走了吗?”
季长醉道:“是,正是因为我和你黄姐姐就要离开了,所以才和你说了这些话,不然我怕以后就没有这个机会和你说了。”
伊繁看着季长醉的脸,又问道:“季大侠是有什么急事要办吗,不然不妨在庵中的客房里小住几日,这样我也有机会能谢谢你,要不是你,师父的冤情恐怕永远也平复不了,我也不可能当上这个掌门。”
季长醉道:“我还是不要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我生来就在有佛祖的地方待不太久,要我再待下去,只怕是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他又对伊繁道:“离别本就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我们来日还会再相见的。到那时候,你应该已经是凤仪派历任掌门中最出色,武功最高的掌门了。”
伊繁道:“我不求做到最好,只求对得住凤仪派和师父而已。季大侠既然执意要走了,我也不好强留,但请一定让我送你和黄姐姐一程。”
季长醉道:“你这又是何必呢,我反正是要走的,你送或是不送,并无多大的分别。况且你现在刚刚当上了掌门,时间正是用不过来,就不用再送我了。”
………………
黄筱竹看着季长醉,对他眨了眨眼睛,道:“伊繁要送你也是她的一番心意,你就不要再推辞了吧。而且伊繁是一派掌门,她亲自来送你,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了。”
季长醉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吧,多谢伊繁相送了。”
当下季长醉和黄筱竹伊繁并马出行,到了一处长亭之外,三人下马相辞。
季长醉对伊繁道:“你就送到这吧,我打算继续往东走,去瀚海边瞧一瞧。”
伊繁不忍相离,道:“时候还早,让我再送你一段路吧。”
三人於是又都上了马,伊繁送了一程,又送一程。
季长醉向伊繁告辞,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不劳你远送了,我和你黄姐姐与你就此告别了。”
伊繁在马上与对季长醉道:“季大侠此去之后,我便与你天各一方,相去路远,不知相会之日却在何时!”
她话一说完,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了出来,像三四月间的小雨一样,布满了愁绪。
伊繁哭着哭着就策马走了,季长醉坐在马背上,看着她匆匆而去,掠进一片树林,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黄筱竹对季长醉道:“伊繁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她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季长醉道:“她年纪还小,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她会哭泣如此,只不过是因为离别这种事,本来就是不完美和伤感的。她现在还不懂得把控自己的情绪,会在这种时候哭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季长醉调转马头,驱马向东飞奔,又道:“走吧,我们看海去!”
“你慢一些,我的马跑得没有你的快。”
黄筱竹驱马赶上了他,脸上浅笑盈盈,与晖红的落日相得益彰,让人看了便会一头沉醉进去。
………………
瀚海是大暠境内的唯一的海洋,瀚州与沅州都与瀚海相邻,而其中海岸线最长最曲折的,便是瀚州。
季长醉和黄筱竹到达瀚州的瀚海边时,正是清晨,橙金色的太阳从遥远的海平线上升起,把整片大海都映照得像是燃起了一片橙金色的大火。
黄筱竹望着耀眼的海面,对季长醉喊道:“好美啊,这样美的地方,我却还是第一次来,真是可惜了。你以前来过没有?”
季长醉道:“来过一次,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不过其实越美的地方,越只要来一次就好了,因为你要是只来了一次,那种震撼的美感就会留存在你的记忆里,无论过了多久都不会消散,还会变得越来越美。”
季长醉看向马蹄下的沙滩,又道:“一个地方无论有多么美,你只要是去得多了,就会觉得那地方也只不过是平平无奇而已,并没有多大的看头。就如同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几十年,甚至是一辈子的渔民眼里,这样的大海,并不比远方的高山深谷要好看。所以说什么事都不能知道或是看得太过了,不然太过了之后,一定会觉得其实这也不过如此而已。”
黄筱竹道:“没想到你看着这片望不到头的大海,还能说出这么多的道理来。不过你既然说像这样美的地方,最好只要来上一次就够了,为什么这次又要来?”
季长醉道:“没有什么理由,如果一定要说一个理由出来,那就是我觉得你还没有到这里来看过,所以就想带你来看一回,这个理由好不好?”
黄筱竹笑道:“好当然是好,不过我就怕你是口是心非,故意说些动听的话来讨我开心罢了。”
“开心这种东西稍纵即逝,一不留神就从会你的手里溜走。只要开心了,哪里还用管是不是口是心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