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1)
比利假释前八周,凯西搬回兰开斯特父母的住处,同时也回到原公司任职。她之所以忍受这项工作的原因是,她交了位朋友汤贝芙。她们同在震耳欲聋的包装部门工作,检查由输送带送来的玻璃成品是否有瑕疵。直到凯西辞了工作到雅典的俄亥俄大学念书,她们都还保持联络。
汤贝芙和比利的年龄相仿,是位美丽的年轻离婚女子,一头棕发及深邃的绿眸。凯西发现汤贝芙非常独立、不屈不挠又爽直。她对心理学有兴趣,想了解人类的性恶面,并且研究行为背后的真正原因。
凯西告诉她自己的家庭──尤其是比利──曾受害於米查的暴力,她邀请汤贝芙到母亲家,让她观赏比利的画作,并告诉她比利坐牢的原因,汤贝芙说希望能见比利一面。
比利回来后,凯西安排和她们一同开车兜风。那天下午,汤贝芙驾驶一辆白色奥斯汀出现在春日街,凯西大喊正在修车的比利,介绍他们互相认识,比利只是点点头,然后又回去做他的事了。
「来呀,比利,」凯西说:「你答应我们一起去兜风的。」
他看看汤贝芙,又看看修理中的褔斯车,摇头说:「我不认为自己适合开车,我还没把握。」
凯西笑了,「他现在简直就像英国人。」她告诉汤贝芙,「真的,真的很像。」
他用傲慢的眼神瞪视她们两人。凯西被惹恼了,她不希望汤贝芙认为自己的哥哥是骗子。
「走吧!」凯西坚持说:「你可不能食言而肥,两年没开车并不久啊!你很快就会熟悉了。如果你真的害怕,我来驾驶。」
「或是坐我的车。」汤贝芙说。
「我来驾驶。」最后他说,然后走到褔斯车后座旁,为她们开车门。
「至少你在监狱中还没忘记绅士的礼貌。」
凯西坐进后座,汤贝芙则在前座。比利绕过车子,坐入方向盘后启动引擎。他很快的放开离合器,褔斯汽车向前冲上马路,但却是逆向行驶。
「或许该让我来开吧!」凯西说。
他没说话,屈着身子,将车转向右边,慢慢行驶。静静走了几分钟后,驶进一家保养厂。
「我想我必须加些汽油。」他告诉工作人员。
「他没问题吧?」汤贝芙问凯西。
「他没事。」凯西说:「他常这个样子,一下就好了。」
此刻,她们注意到他的嘴唇无声无息地动着,然后又很快张望四周的环境。他瞧见凯西坐在后座,於是他点点头并且笑了笑。「嗨!」他说,「是个开车的好天气。」
「我们要去哪儿?」当他开上马路,凯西趁机问道,他开车变得非常有自信而且平稳。
「我想去看科梨溪,」他说:「两年来我在梦中见过它好几次了。」
「汤贝芙知道你的事,」凯西说:「我跟她说过你以前的事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汤贝芙,「这世界上很少有人愿意与一位刚出牢的犯人兜风的。」
凯西看见汤贝芙毫不躲避比利的目光,「我不用那种方式衡量别人,」汤贝芙回答,「我也不希望这样被衡量。」
从后视镜里,凯西见到比利的眉毛上扬、嘴唇紧闭,她知道汤贝芙的话让比利印象深刻。
他们到了科梨溪──他以前经常露营的地方。他凝视溪流,就好像第一次见到一样。凯西望着树梢间透下的阳光洒落在水面上的点点跳跃光芒。她立即明白为何比利如此深爱这个地方了。
「我得再画下此地的美景,」他说:「但是这次画的不同,我想欣赏所有我知道的地方,全都画出来。」
「这地方并没改变呀!」汤贝芙说道。
「但是我变了。」
他们在这个地区逛了两小时之后,汤贝芙邀请他们到她的拖车小屋用晚餐。於是他们先载她回春日街取车。她告诉他们详细地址。
凯西很高兴比利穿那件细条纹的新西装赴晚宴。穿上新装的他,看起来既潇潇又端重,八字胡和头发也都梳理干净。在她的拖车小屋里,汤贝芙介绍自己的孩子──五岁大的布莱恩以及六岁大的蜜雪儿──比利立刻将注意力转到孩子们身上,说笑话给他们听,让他们坐在膝盖上,好像自己也是小孩一般。
小孩吃过饭、上床睡觉之后,汤贝芙告诉比利说:「你真有孩子缘,蜜雪儿和布莱恩很快就和你打成一片了。」
「我喜欢小孩,」他说:「尤其他们真的好可爱。」
凯西露出微笑,心里很高兴比利有很好的心情。
「我还邀请了一位朋友共进晚餐,」汤贝芙说:「史迪也住这儿,但他刚离婚。我们是最佳拍档,我想你们会喜欢他的。他较比利年轻几岁,半个查诺基人,是个不错的家伙。」
一会儿之后,史迪来了,凯西对他深褐色的皮肤、黑色茂密的头发,以及黑蓝色的眼睛惊讶不已,他较比利高些。
晚餐时,凯西察觉比利很喜欢汤贝芙和史迪。汤贝芙询问比利有关利巴嫩监狱的生活,他告诉他们有关施海利医师与莱纳的事,还有最后他是如何在牢中绘画度日的情形。餐后,他说了一些让他陷入困境的事件,凯西却认为他在吹牛。突然,比利跳了起来,「我们开车兜风吧!」
「这个时候?」凯西说:「已经是半夜了!」
「好主意!」史迪说。
「我找邻居来看顾小孩,」汤贝芙也赞同,「任何时间她都可以来。」
「我们去哪儿呢?」凯西问。
「找个游乐场,」比利说:「我想荡秋秋千。」
褓姆来了之后,他们全挤进褔斯汽车,凯西和史迪坐后座,汤贝芙和比利在前座。
他们到一间小学校的运动场。凌晨两点,他们玩躲迷藏和荡秋千的游戏,凯西很高兴比利玩得很开心,如果比利能交到好朋友,便不会与坐牢前的那些坏朋友交往了。这是假释官员不断提醒家人的重点之一。
清晨四点,送汤贝芙和史迪回拖车小屋之后,凯西问比利今晚过得如何。
「他们真的是好人。」比利说:「我觉得我交了一些朋友。」
她抓紧他的手臂。
「还有那些孩子,」他说:「我真的喜爱那些孩子。」
「比利,有一天你会成为好父亲的。」
他摇摇头,「那是不可能的事。」
玛琳觉得比利变了。他像变个人似的,态度强硬而且想甩掉她。他处处躲着她,这对玛琳是一种伤害,因为他在监狱时,她从未与其他男人约会过,她全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出狱后的一周,他在下班时来接她,他似乎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轻声说话而且彬彬有礼──就是她喜欢的──她很高兴。他们驾车前往科梨溪,这又是一次愉快的兜风,然后回到春日街,桃乐丝和戴摩出去了,他们进入他的房间。自从他回来后,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真正单独相处,没有任何争执;也是第一次可以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机会。由於太久没拥抱过了,她反而感到有些害怕。
他一定感觉到她的惊吓,他松手。
「怎么了,比利?」
「我才要问你怎么了?」
「我好害怕,」她说:「就是这样。」
「怕什么?」
「已经有两年我们没能在一起了。」
他下床,穿上衣服,「好吧!」他抱怨道:「我已经没兴趣了。」
分手突然降临。
一天下午,比利出现在店中,这让玛琳错愕不已,他要她一同开车去雅典市,在那儿共度一个夜晚,然后第二天早上到学校接凯西,再开车回兰开斯特。
玛琳回答她不想去。
「我会打电话给你,」他说:「看你改变了主意没有。」
但是,他并没打电话来,几天后,她知道是汤贝芙陪他去雅典市的。
怒气下,她打电话给他,说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或许我们该忘掉一切,全都过去了。」
他同意她的说法,「或许事情有了变化,我担心你会受到伤害,我不希望你再受伤害。」
她知道现在已无挽回的余地了。但是,两年的等待最后竟成一场空,这让她十分难受。
「好,」她说,「那就结束吧!」
戴摩担心的是比利的谎话,这孩子会在做出一些愚蠢疯狂的事之后说谎,以逃避惩罚。医生曾告诉他,不能再让比利说谎。
戴摩对桃乐丝说:「他不是笨孩子,他太聪明了,但聪明反被聪明误。」
桃乐丝的回答只有一个,「这不是比利,是另一个比利。」
对戴摩而言,比利除了绘画之外,没有其他天份或能力,他从不肯接受别人的劝告或指示,戴摩说道:「比利宁可听陌生人说的话,也不愿接受熟人的劝告。」
每次戴摩问比利是谁给他消息或建议时,比利的回答永远是「是我认识的人告诉我的!」他从未提起对方的名字或解释「认识的人」是谁或在哪儿见过。
比利的这种态度让戴摩非常不满,他甚至连简单的问题也不愿回答,只是静静走出房间或转过头去。戴摩对比利的恐惧感也越来越觉得厌烦。举例来说,他知道比利对枪有恐惧感──虽然孩子对枪都不甚了解,但对戴摩而言,比利根本是无知到了极点。
只有一件事是戴摩无法理解的,在身材上,他比起比利魁梧多了,有时候他们比赛腕力,戴摩认为一定轻而易举就可赢他,但有天晚上,戴摩与比利再次比腕力时,出乎意料地输了。
「再比一次,」戴摩坚持,「但这一次改用右手!」
比利没说一句话,又赢了他,然后站起来离开。
「像你这么强壮的人应该去外面工作,」戴摩说:「你什么时候才会找到一份工作?」
比利看看他,露出非常迷惑的表情告诉戴摩,他已经出去找过工作了。
「你是个骗子,」戴摩大叫:「如果你真想找份工作的话,你会找到的。」
争吵持续时。最后,比利拿起衣服和一大堆私人物品,气呼呼的冲出屋子。
*****
(2)
汤贝芙现在让被赶出拖车小屋的史迪住在自己的小屋里。当她听说比利在家里的争吵后,她要比利搬过来住。於是,比利在保释官的许可之下,搬进汤贝芙家。
汤贝芙与两位男士住在一起很高兴。几乎没人相信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性关系,而只是三个好朋友。不论去哪儿,做任何事都在一起,她从未如此快乐过。
比利与蜜雪儿、布莱恩相处得很好,他带他们去游泳、买冰淇淋或是到动物园游玩。他关心两个小孩的程度就好像是亲生的一样。每次汤贝芙下班回来后,她会惊讶屋内整理得非常干净,但碗盘除外,比利从不清洗碗盘的。
有时,比利的言行非常女性化,汤贝芙和史迪怀疑他是不是同性恋。通常,比利会与汤贝芙一同睡一张床,但从未动过她。有一天,她问起这个问题,比利说自己阳萎。
她并不在意这件事,她非常关心他,她喜欢他们一同做事。比方说外出郊游、露营、花五十元在地摊上小吃;或是夜深人静时,在科梨溪畔的森林间穿梭,比利持手电筒扮演007电影中的詹姆斯庞德,试着找出大麻毒品。他用英国口音说话,给每一棵植物一个拉丁名字,大家都觉得十分有趣。他们在一起做的全是疯狂事,但汤贝芙觉得处在两个大男人中间非常快活。
有一天,汤贝芙发现比利已把他那辆绿色的褔斯汽车漆成黑色,还加上疯狂的银色彩条。
「在这个世界上,这是独一无二的褔斯汽车!」他说。
「比利,为什么要漆成黑色?」汤贝芙和史迪同时问道。
「治安单位一直在监视我,这么一来,他们的工作便要轻松多了。」
他没告诉他们真正原因。有一次,亚伦身体不适,忘了车子停在哪儿,而这辆黑银相间的颜色可以轻易让他找到自己的车。
但几天后,比利见到史迪兄弟皮尔的厢型车时,他用褔斯车和他交换;然后,又用这辆厢型车与史迪的朋友交换一辆不会动的机车。经过史迪妙手回春之后,机车可以动了。
有时,史迪发现比利是个疯狂的机车骑士,但有时他又害怕得不敢骑机车。一天下午,他们在乡间奔驰,经过一片陡峭的岩坡地,史迪小心地沿着路缘前进,不久听见上方有很大的引擎声,他抬头看见比利正在悬崖顶端。
「你是怎么上去的?」史迪大声喊着。
「骑上来的呀!」比利回答。
「不可能!」史迪大吼回去。
几秒后,他见到比利的转变。比利试着从悬崖下来,但他的行为却好像完全不知道如何骑机车似的,好几次车子朝一个方向驶去而他人却往另一个方向去。最后,在下面的史迪将机车停好,爬上陡峭的山壁,帮比利把机车给弄下来。
「我不敢相信是你骑上去的,」史迪说,回头看看后方的路,「但又没有其他路径。」
比利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并不知道史迪说什么。
还有一次,史迪单独与比利在一起,他们走进树林里,爬了两小时的山路之后,面前仍然是尖拔的山坡,史迪知道自己比较健壮,但这样的路程对他而言已经是很吃力了。
「比利,我们到达不了那里了,休息一下就回头吧!」
他精疲力竭地靠在树干上,然后看见比利突然充满不可置信的力气,用很快的速度跑到山坡顶上,他不想输给比利,於是也一步一步地爬上去。到达坡顶时,他看见比利站在那儿,俯瞰山下风景,伸长手臂摇晃,张口说出一大堆史迪也无法了解的语言。
史迪站到比利身旁。此时,比利转过身来看着他,却好像不认识他一样,然后朝山下的池塘方向一溜烟跑掉了。
「比利,天哪!」史迪大叫:「你哪来的体力啊?」
但比利边往前跑边用外国话咆哮。他穿着衣服跳入池塘游泳,很快就游到池塘对岸。
好不容易史迪赶上了比利,比利却早已坐在池塘岸边的大石头上,用力甩头,好像要将水珠全给甩干似的。
他抬头看着史迪,用抱怨的口气说:「你为什么把我推进水里?」
史迪盯着他看,不愿与他起争执。
当他们回到机车旁时,比利骑车时笨手笨脚的模样就好像初学者一般,史迪提醒自己得留意这个人,因为他一定是个疯子。
「你知道将来我要做什么吗?」他们边走边谈,「我要把一块画布挂在两棵榆树之间,画布拉得很高,汽车可以从下面通过,我要画一幅有灌木和树林的山峰,山峰下有一条隧道。」
「比利,你的念头很古怪。」
「我知道,」比利说:「但我还是要去做。」
汤贝芙发现她的存款一天天减少了,钱多半花在购买食物、汽机车的修理上(比利买了一辆二手喜美车)。因此,她暗示比利与史迪应当开始出去找工作了。他们从兰开斯特市的几家工厂开始找起。五月的第三周,比利向雷可化学厂的人事部天花乱坠一番,结果两人都被录用了。
那是相当吃重的工作。当玻璃窍维丝从大桶中倒出来卷成一匹匹的布时,他们的工作就是等到一定长度,将窍维丝剪断,然后把重达一百磅的卷筒抬上卡车,接着继续处理下一卷。
有天晚上,在回家的路上,比利载了一位搭便车旅行的人,他的脖子上挂了一部自动相机。
在驶往城里的路上,比利向那位年轻人谈条件交易,他建议用三片禁药交换他的照相机。史迪看见比利把手伸进口袋,取出用塑胶袋包着的白色药丸。
「我不吃这东西。」年轻人说。
「每一片你可以卖八元,利润不错的。」
搭便车的男子算计了一下,从脖子上取下照相机交给比利。比利让那男子在兰开斯特市下车。然后,史迪转向他,「我不知道你有这些东西。」
「我没有。」
「那些禁药是哪儿来的?」
比利笑了,「那些是阿斯匹灵。」
「天啊!」史迪大笑,手拍大腿,「我从未见过像你一样的人。」
「有一次我卖了一皮箱的假药,」比利说:「我想再干一票,咱们来制作一些假药吧!」
他把车开到一间药房前,买了一些胶质和其他成份。回到拖车小屋后,将胶质放在汤贝芙的餐盘中融化,等到凝固后约有十六分之一英寸高的块状物,并且变得又干又硬时,再切成四分之一英寸的小方块,放在胶带上。
「每一片假迷幻药应当可以卖个几块钱。」
「吃了它会怎么样?」史迪问。
「你会快活起来,可以见到幻觉。但最妙的是,如果有人发现你卖的是假货而不是毒品时,你认为那些傻小子会怎么办?去找警察吗?」
第二天,比利启程去哥伦布市。回来时,整皮箱的货全卖完了,他卖光了一整袋的阿斯匹灵和假迷幻药,而手上握有一叠钞票。但史迪注意到比利的神色有些害怕。
隔天,比利与史迪正要骑车上班时,一位叫玛丽的邻居大声要他们停止噪音,比利随手扔了一把螺丝起子到她拖车小屋里,金属碰撞声就像开档似的引人注目。她打电话找来警察,以侵入私宅之名逮捕比利。戴摩必须前往保释,虽然事后指控无法成立,但假释官说比利得搬回家住。
「我会怀念你们的,」他在打包行李时说:「而且也会想念孩子们。」
「我们大概也不会在这儿待很久,」史迪说:「听说管理员要赶我们出去了。」
「你们要怎么办?」比利问。
「在城里找个地方,」汤贝芙说:「把拖车小屋卖了,这样或许你可以再来与我们同住。」
比利摇摇头,「你们不需要我。」
「比利,这么说是不对的,」她说:「你知道我们是最佳三人行。」
「再说吧!我得先搬回家去。」
他离开后,汤贝芙的两个孩子都哭了。
*****
(3)
亚伦已厌倦化学工厂的工作,尤其现在史迪也辞去了工作。他对领班越来越不满,亚瑟向亚伦抱怨,如此低贱的工作会影响他们高贵的身份。
六月中旬时,亚伦向公司提出劳工受灾赔偿,并且辞职不干。
戴摩察觉比利已辞去工作,他打电话到公司获得证实。他问比利:「工作丢了,是吗?」
「那是我的事。」汤姆说道。
「你住在我的房子里,那就是我的事,家中的帐单全由我支付。钱就在那儿,就看你能不能赚得到。但是你连一件工作也做不好,你欺骗了我们,你从未做对过一件事!」
他们争吵了大约一个钟头。汤姆听见载摩所说的话与米查当年的鄙视用词全然相同,於是等着看比利的母亲会不会过来为他说几句话,但是她什么话也没说。他知道无法再住下去了。
汤姆走进房间,整理东西放入袋子里,再把袋子放到车上,然后坐在车内,等着有人开车载他离开这鬼地方。最后是亚伦来了,他看见汤姆一脸怒气,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问题,」亚伦把廾车驶上马路,「现在是我们离开兰开斯特的时候了。」
他们在俄亥俄州开了六天的车,白天在各城市找工作,晚上则闯进树林中睡觉。雷根坚持在座椅下放一枝枪,行李厢也放一枝枪,他说这是为了防身。
某个晚上,亚瑟建议亚伦试着去找份维修工的工作,这类工作对汤姆而言可说是轻而易举;举凡修理电气用品、机械设备、暖气设备以及水管等。据亚瑟了解,这种工作会提供住处,而且还免付水电费。他建议亚伦联络一位在利巴嫩监狱曾受助於他的狱友,目前这位狱友是个修理匠,住在哥伦布市郊叫小金龟的地方。
「或许他知道哪儿有缺人,」亚瑟说:「打电话给他,告诉他你在城里,要去探望他。」
亚伦有点抱怨,但仍按照亚瑟的指示去做。
鲍纳德很高兴听见他的声音,并且邀他前往,他目前并非在小金龟工作,但比利可以去他们家住几天。亚伦到达时,他们相见甚欢,而且述说在牢里的往事。
第三天早上,鲍纳德回来时,告诉比利柴宁威公寓正在征求户外维修人员,「你可以打电话给他们,」鲍纳德说:「但别说出你是如何知道他们在征人的。」
韦约翰是「凯莉及雷蒙管理公司」的人事经理,他对於比利的印象非常深刻,在所有应征的人选当中,他发现比利是最合适的人选。1977年8月15日,第一次面谈时,比利向他保证他能胜任地面维护、木工、电气维修及水管工的工作,「不管是电气或锅炉运转,我都可以修理,」他告诉韦约翰,「如果我不知道如何做,我会想办法。」
韦约翰说他还需要与其他几位应征人员谈谈,决定之后再与比利联络。
当天稍晚,韦约翰查看了比利的资料,拨了比利在应征函上写的以前雇主戴摩的电话。戴摩告诉他,比利简直无懈可击──他是一位不错的工人,而且也是值得信赖的年轻人。当初他辞去工作是因为兴趣不合的缘故。他还告诉韦约翰,比利会是一位优秀的维修人员。
除此之外,韦约翰无法再向另两位雇主询问;其中一位是施海利医师,另外一位是莱纳,因为比利忘了填写他们的地址。由於这项工作是在室外,因此韦约翰在前任雇主的保证之下,对比利的印象好极了。但是,其实他应当在任用新进员工之前,都要交待秘书向警方查询有无不良记录,这是必要的标准作业。
当比利前来接受第二次面谈时,更肯定了韦约翰的第一次印象。比利被雇用在威灵斯堡广场公寓做户外维修的工作。该公寓紧邻柴宁威公寓,两栋公寓均由「凯利及雷蒙公司」经营。他可以立即开始上工。
比利离去后,韦约翰把比利填写的申请表交给秘书,他没注意到比利填写的两个日期都只有年与日而已──77/15及77/18──他漏填了8月二字。
韦约翰雇用了比利,但比利真正的顶头上司是有一头黑发与极白肤色的年轻女子罗雪伦。
她发现新进员工是位聪明潇洒的男子,她向他介绍租赁部成员──清一色的女性,并解释他工作的程序。他每天必须到威灵斯堡广场公寓的办公室报到,取得由她或卡萝、凯黛所填写的工作指示单。工作完成后,比利得在工作指示单上签名再交还给罗雪伦。
第一个星期,比利工作得非常好,他安装百叶窗、修补篱芭和走道,还做了些割草工作。每个人都认为他是个积极上进的年轻人。他住在威灵斯堡广场公寓里,一位年轻的维修人员艾奈德与他住在一起。
第二个星期的某个早晨,比利到人事处办公室探望韦约翰,向他请教租屋之事。韦约翰想起比利当初描述自己良好的背景,以及在电气、铅管、电气用品进修上的才能,於是决定把他调成廿四小时待命的内部维修人员。因此,他居住的地方必须装上电话才行,担任这样的工作必须由公司提供免费的住宿。
「你可以从罗雪伦或卡萝那儿取得公寓的一套钥匙。」韦约翰说。
他的新公寓非常漂亮,客厅内有壁炉、卧房、餐厅及厨房,公寓面对中庭,汤姆把一个橱柜改成电气设备,并将柜子锁上,以免孩子误闯。亚伦在餐厅里安排一间工作室。阿达娜负责烹饪并保持房子的清洁。雷根四处逛逛认识周围的环境。公寓的生活和工作均安排得很好。
亚瑟赞许这样的结果,而且很高兴他们终於安定下来。现在,他可以专心在医学和研究报告上了。
由於某些人员作业的疏忽,警方的侦察工作从未调查过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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