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确实很不幸,是否做过任何医学检验?」范笃拉大夫冷淡地问。
詹米兹大夫对他投以充满恶意的一瞥。「我们都了解病人的病情。将来趋势──那,可得看命运。」
「一个人或会为这一点争辩,詹米兹大夫。」
他是否会开始再打针?詹米兹大夫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对范笃拉大夫的意见是全盘否定的。由於赫勒森的动脉那么无可救药地硬化,因此,他认为根本没有什么治疗方法可供采择。
「我们必得认清医药的极限,」他以一种故意的自傲口吻这样说,彷佛给范笃拉大夫一记耳光。然后转身向卡蒂亚。「你不在家,卡蒂亚。我真的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偶然路过进去,发现大门开着,而你丈夫──嗯,处於一种特殊情况,是在楼梯脚。昏迷过去,赤身露体,浴袍敞开;看来似乎跟人打斗过,但是跟谁,并且为了什么呢?是否有人破门而入?屋子里丢了什么没有?」
卡蒂亚的自制工夫是到了家的。跟赫勒森这种人生活在一起,自然就会学会掩饰。
「没有,」她说,语气很坚定。「我没丢任何东西。你说赫勒森赤身露体?」她赶快移动了一下拂了拂头发。「我可以看看他吗?」
「只可以一会儿。他在氧气罩内。不是什么好看的样子。」
「我受得了。」
班赫德大夫还在房间内,每十分钟检查脉搏以及心脏活动。赫勒森的情况十分危急:他的血压时刻升降不定,心脏一会儿抓狂地跳动随后又下降至十分微弱的状态。卡蒂亚站在玻璃罩边,注视着她丈夫,彷佛他是一个陌生者。
她的感情全都死了。难以令人置信的是她曾和他生活在一起,而且在他们双双结婚之初,还恩爱过。房间内的电话在响。班赫德大夫拿起听筒,随后交给詹米兹大夫。
「佛劳正在大出血。护士想知道……」
「我立刻过来,」詹米兹大夫放下电话,将听筒交还给班赫德大夫。「我总说还有部分胎盘留在里面──现在我们可麻烦了!叫贝勒大夫,准备开刀房。」贝勒大夫是初级妇科大夫。森林诊所拥有各种病情的设备。「让我失陪一下,好吗?」詹米兹大夫简洁地说:「请你别超过十分钟;你看得见,却不能和他交谈。」
他马上出去,后面跟着班赫德大夫。房门还未关上之前,范笃拉大夫听见他发出命令。「派一名护士到十号房。赫勒森不能一刻没人照顾。」
这时,只有他们俩在室内:单独与那个和死亡搏斗的人在一起。他们两个快步又再回到氧气罩旁边。卡蒂亚将罩盖推在一边。她的深蓝眼睛在闪光。范笃拉大夫则一动也不动,但在他的嘴角也有一点痉挛。
「现在!」她低声说。「现在动手!护士或许立刻就来!我的老天,多么好的机会!现在动手──请,请,这是我们的机会啦!」她恳求。她的目光在向他哭求,无言地表达她积郁多年的苦痛折磨。
范笃拉大夫紧抿着双唇。他把一只手放进口袋内,掏出一只铬制盒子,打开它,拿出一支装好药剂的皮下注射针筒,将针筒内空气排出,走到赫勒森床边,站在卡蒂亚身旁。用他的大拇指压了一下赫勒森右手臂的静脉,将针头自一个浅浅的角度插进去吸出一点血,然后慢慢地将一种黄色液体注进他的静脉。注射完毕,他用一块小海棉揩去几点血。只压住针孔一会儿,血便止住了。
他只有几秒钟时间这样做。当针筒刚刚放进口袋的盒子里,门就打开,有名护士进来。
「我们正要走,」卡蒂亚说着,勉强笑了一笑。「再会,护士小姐。」
他们单独在长长的走廊里。医院病人多已入睡,暗淡的灯光照射着。走在塑胶地板上,他们的脚步声显得太大,卡蒂亚本能地踮起脚跟,感觉自己心跳的声音比脚步声还大。他们停在电梯口,范笃拉大夫按了电钮,电梯下降时,发出嗡嗡声。
「谢谢你,」卡蒂亚温柔地向范笃拉大夫说,并吻了他的面颊。「真的感恩不尽……」
她是处於极端情绪激动状态。当电梯停下来,恍如一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