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3)
索伯尔与卡蒂亚照预定计划飞抵贝鲁特。很快办好海关手续,「环球」杂志的特派员宾夫在机场和他们碰面。他驱车将他们送到「腓尼基酒店」,从酒吧为他们取来大瓶冷饮,并交给索伯尔一张字条。
「来自沙漠的一则无线电公报。似乎卡拉巴希大夫正邀请新闻界人士前往检视被劫持的飞机。我已提出我们的要求。这是掩护的地址,我认为你们最好尽快赶去沙漠。从中午起,安曼就已开火,但机场仍然开放,是在胡笙国王军队手中。」他望着卡蒂亚,双手紧紧抱住冷饮的玻璃杯,这只杯子因为冷缩而变白。「问题是,你怎样?我已获得老板指示──我耽心这个要你去认证的神秘的哈金,是否就是范笃拉大夫。他断定这将是一则很大的独家新闻,我本人,认为这太危险了。游击队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也会去,」索伯尔说。「卡蒂亚这方面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特别是她能再见到他的人,对么?」卡蒂亚此刻已懂得为索伯尔无礼的态度留余地,只是点点头。「我仍会直飞安曼,然后,深入虎穴,」他继续说下去。「新闻记者显然是受欢迎的──胡笙国王需要我们,好告诉全世界他所处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困境,而卡拉巴希大夫也要求世人了解他所做的完全正当。让我们去有趣的一边──去找游击队!」
但是,在眼前,他们最远只能到达安曼。当他们刚刚抵达尘土飞扬的约旦机场,就为一辆巴士载到安曼的「洲际」旅馆,在那儿,索伯尔遇到许多国际友人和同业,他们全都聚在旅馆的大休息室喝着饮料,等待那重大的时刻到来。
当时情势,至少可以说,相当混乱。任何人都可以走进旅馆,但是没有谁可以出去。旅馆里的客人们用床垫和橱柜堵住门窗与阳台,围绕着电晶体收音机打发时间,收听新闻公报。
索伯尔打算让卡蒂亚好好地睡一晚。他们给引进一间可以展望内院,拥有两张床的房间,这比可以了望街道的房间要少些危险。索伯尔很技巧地应付这两张床的问题。「我会睡在楼下休息室,」他对卡蒂亚说。「但你可照样锁上房间。这里大多数客人都是男人,留在他们自己的房间里,他们一直处於压力下,总想有机会发泄发泄。早上我来叫你,会先重重地敲三下门,然后轻敲一下。」
卡蒂亚这晚完全没法睡着,只是无休止地绕着这个大房间打转,想着范笃拉。他不会是这个哈金.帕夏,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因为这么容易可以将信息传至慕尼黑。范笃拉准会这样做的。
之后,她又不敢太确定。她好些问题中最大而最痛苦的是:如果他真的就是哈金.帕夏,那他为什么会一直默不作声?是否他乐於忘记过去?是否赫勒森的去世已经毁了他们俩的爱情?直到快天亮,卡蒂亚给那些教她无法保持心情平静的想法折磨得筋疲力尽,方始安然入睡。
当索伯尔第二天早上敲门时,她才从梦中惊醒。「起床,太阳出来啦!」他叫着。「该是我们出发找范笃拉的时候了。我已订好早餐,并且找到如何走出旅馆的门路,快一点,亲爱的。」
一个小时过后,索伯尔和卡蒂亚偷偷地走出「洲际」旅馆。一位从泰晤士报来的伦敦记者告诉他们这条门路:你们由地下室出去,通过堆积厨房废料的院子,再经墙边一道小门,进入一座小花园。这处小花园可以通到旅馆的大花园和游泳池──但是小花园的另一边有面墙,隔着一条静悄悄的小巷,那儿只有两名约旦士兵守在另一边。上午十点钟的时候,他们会休息,用第二顿早餐,蹲在阴影下自顾自的什么也不管,这时,人们就可爬过墙,走出旅馆。
真是准得很,到时候,担任守边的士兵果然退到阴影下,索伯尔爬上墙,帮忙卡蒂亚随后爬上,他们平躺在墙顶一会儿,然后下到小巷,蹲在有些高树丛掩蔽的地上。偷偷摸摸潜行,一点也不敢出声,直到转了弯,才敢站直。索伯尔在一家卖皮件的店门口停住,将手帕递给卡蒂亚。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点点头,揩掉脸上的汗珠。
「现在怎么办?」她问。
「现在我们只好托付仁慈的上帝,想办法去旧城。运气好的话,我们可能落进卡拉巴希手下那些小伙子手里──那么随时都能接近哈金.帕夏。好吧,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