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了一条胳膊到她面前,权做回答。她看着它:结实、粗壮。他把胳膊又凑近了一些,她感到已经碰到她的嘴唇。她张开嘴,像以前那样用舌头轻触他的肌肉。他没有把胳膊抽回去,她用牙碰了他一下,但他仍没有动。她就开始轻咬他,刚开始是试探性的。情人的咬噬从来都不痛,她又咬他一口,这次她的嘴从他身上咬下了一块肉。
但他身上并没有流血。他的肉很干、很耐嚼,感觉就像是面团或半熟的蛋卷的质地,吃起来有点像咸面包的味道。
她狼吞虎咽地咽下了第一口,而后立即渴望再多吃一些。她看到他仍然向自己伸着胳膊,并且他也正向自己看过来,用她自己的眼睛。她有些退缩,但很快就又为自己将要做的事情找到了借口。如果他就是她,那他的就是她的,她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愿望任意而为。很明显他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不仅如此,他看起来还非常地享受。他轻微地笑着,她知道那是肉体的愉悦令他的面部表情放松,而且她仍然能够感觉到他在自己的体内勃起。
她向前倾下身子,故意从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大口下来。味道很好,嚐起来不像任何她曾经见过的东西,但她却有种感觉,这是自己一直都在渴望的味道。一口还没咽下去,嘴里就再一次充满了口水,想吃得更多。
她吃得越多,这种欲望越强烈。在吃完了他的胳膊和胸部的肉之后,她就不饿了。尽管她不再感到饥饿,但胃口却大开,她想把他的每一部分都吃完。
吃他的头是最怪异、最恐怖、最困难的事情。她感觉自己像个怪物:她想做的,也就是她正在做的事情,是最难被接受的,就像看到她自己的眼睛在格雷熟悉的脸上故意瞪着自己似的。她闭上眼睛,咆哮着撕下他的耳朵。
不一会,他腰部以上的部分就都被吃光了。突然她再也不能忍受了,这种情形过於恐怖。有一段时间,她曾想他们是在共用她的食人盛宴,吃对他们来说就是另一种性生活。但现在他的脑袋没有了,脸也没有了。她不再感到性感,也不再感觉到饥饿。她开始感到恐惧。她动了一下,想逃脱,但却脱离不了。青春时期听到的恐怖故事,那些她曾经相信过但早已忘却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现。虽然她没有感到疼痛,但恐慌使她猛拉猛扭着要脱离开。忽然一下子,她被放开了,蜷缩在双腿和剩下的躯干旁边。
她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尖叫,然后强迫自己把头低到他被掏空的怪异的腹股沟里,让自己继续吃下去。她必须完成自己已经开始的使命,没有其他的办法。虽然她不再想吃他了,但这没什么影响,因为他就是她的,她必须把他全部都吃下去。
她的嘴和咽喉因为咀嚼和吞咽而感到不适。她已经很饱了,饱得令自己感觉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吃。他的肉曾经吃起来是那么的美味,现在变得令人作呕。她强迫自己大口大口地吞咽下去,几乎不加咀嚼;她有时候屏住呼吸,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一旦她想到自己正在做什么,自己曾经做了些什么,那她就会恶心,而且现在还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如果自己吐出来了,她必须立即再把他吃进去。她毫不怀疑自己的这种想法,有些规则是必须要遵守的。
她强迫自己吃下去,吃得一干二净,然后她睡着了。
醒来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时间,是哪一天。她感到肚子胀得难受,心情有些低落,有些不安,但她还是坚持着起来了。站起身后,她感到下身有点轻微的不适,就好像内置的卫生棉球脱离了合适的位置,应该被拿开一样。她用手指检查了一下,但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虽然她急切地想离开这栋房子,她还是冲了个澡,当然是凉水澡。冲个澡,她就不用担心自己身上有没有散发出难闻气味了,不用担心什么奇怪的东西已经玷污自己的皮肤了。然后她飞快地换上干净衣服,把其余的东西统统塞进手提箱,离开了这栋房子。
两小时后,她在交通高峰时期进入休士顿。缓慢行驶在拥挤的高速路上,她意识到自己要尽快地做一个决定,否则这汹涌的车流可能将她夹带到苏格兰或者更糟的地方。除了休士顿,她没有其他的目的地。她可以像在葬礼以前那样去跟自己的姐姐呆在一起,但她不想去。她绞尽脑汁地想,看有没有熟识的高中同学住在附近。
通往西大学区的出口标志引起了她的注意,於是她继续前行。也许是由於她的幸运和果断,她及时地驶到了出口车道上。她朝那个乡村购物中心驶去,很久以前她曾经跟洛克萨尼到那里闲逛过。她依然记得,在墨西哥餐馆旁边的拐角上有个投币电话。她想给莱丝丽的妈妈打个电话,她在葬礼上是那么和善可亲。
但一拿起话筒,她就想起应该先给格雷厄姆打个电话。安排今天晚上的住处,不如给他打电话听听他的声音更急切。她需要被提醒一下他们在一起的生活,需要有人把她拉回到现实生活中来。突然在这个熟悉的、炎热的、潮湿的休士顿的夜晚,她特别怀念在哈罗的寒冷的、潮湿的小房子了。当她耳边猛然响起他们家电话的清脆声音时,她的胃部由於期待而紧张收缩。这种声音和美国的电话铃声是如此的不同,以至於她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占线,就又把电话给挂上了。一会儿就能听到他的声音了。
但电话一直在响,却没人接。直到接线员说:「对不起,对方无应答。」「谢谢,我一会再打。」天色已晚,伦敦现在应该是午夜了,他应该早就在床上了。或许他正在洗澡?她在这个街区来来回回地走着,直到让自己信服这个理由,然后又回到电话旁重试一次。
仍然没人接听,虽然她请求接线员让铃声响得再长一点。她想:「可能他在睡觉。」但她很清楚格雷厄姆在有电话铃响的时候根本就睡不着。
既然没接电话,那么他肯定是不在。
「嗯?阿格尼丝?」
温柔的熟悉的嗓音令她的心猛地一颤。回转过身,她惊呆了。
亚历克斯·希尔向她微笑着。「我猜就是你,刚才在餐馆里就看见你从视窗经过,当我出来时发现你在打电话。见到你真的很高兴。你会在镇上呆很久吗?哦———」他忽然记起来她家发生的不幸,就不再微笑,说道,「听说你妈妈去世了。真的感到很难过。」
她要说谢谢但没有说出口。「谢谢」当然不是很恰当。当有人对你施以同情的时候你会说什么呢?你怎么接受呢?在葬礼上她就没有想明白,现在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她必须说点什么,即便是说见到他也很高兴也行。他还在等待她的回应。她张开了嘴:「我,」她无助地说,「……」她哭了起来。
他用胳膊环绕着她,抱住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她尽情地痛哭,偶尔拍拍她的后背。
「很抱歉。」在她终於能够止住泪水时,她说道。她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虽然此时她最希望的事情就是继续靠在他胸前,体会一种安全感。
「不必抱歉,你有足够的理由哭。我希望——你是自己来这儿的吗?你要去哪里呢?」
「我刚才试着给我丈夫打电话,但没有应答,我想再试一次。」
「去我家吧。你可以在那里打电话给他。」
「是长途。」
「我知道。我会给你帐单的。我们不会像一些旅馆那样要那么多回扣的……你住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刚刚才回来——我需要给其他人打电话找个地方住。」
「不用再找了。你的车在哪?你可以把它放那里。拿着你的东西。早上我上班时可以把你捎回来。我的办公室就在这条街上。」
她没有提出异议,这正是她想要的。有人照顾,有人替她做决定,真是一种安慰。而且,想像中来解救自己的白马王子竟然就是自己的初恋情人,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坐在他身边被载向他的家,她多年来第一次感到完全的舒适惬意。她没有在意他们行驶的方向。她听着他放的邦妮·瑞特和派特·波内塔的音乐,希望这旅途永远都不会结束。
他的房子和周边的房子一样,都是很新很狭窄的排屋,由沙色的砖和灰色的木头构建而成。屋里面是一种毫无修饰、空旷的现代味的氛围:一个刷着白色墙壁的敞开式空间,摆放着很少的几件铬合金、玻璃、黑色皮革的家俱,墙上装饰着黑白照片。她在铬合金和玻璃结构的桌子上看到一叠《时尚》杂志,但没有看到书。她感觉屋子有点荒凉冷清,但却绝对干净。
「好地方。」她说道。
「还可以吧。你要喝点什么吗?吃过饭没有?这里有吃的东西。」
「我想吃点东西。」她跟他到了厨房,这是一个狭长的、米色和白色相间的区域,用一个吧台和餐厅隔开。
「我仍然不会做饭,只能提供三明治,或者瘦身速食。」他朝着冰箱指了指。
「三明治就很好。」
「加花生酱和果酱?」
「很好。你知道果酱在英格兰是什么意思吗?」
他摇了摇头,取出面包。
「凝胶。」
「所以,加花生酱和果酱的三明治的意思就是……」
「正确。」她欢快地回应,并环抱双臂斜倚在吧台边,看他忙忙碌碌。大学毕业以后他胖了很多,蓝衬衣上的纽扣紧紧地勒在肚子上。这就是她栖息在他的臂弯中时感受到的最柔软的部位,也可能是他每次洗完澡后很沮丧地盯着看并决定采取措施来改善的部位。瘦身速食,她回想起他们在奥斯丁的最后一个学期,他们呆在一起,他是那么喜欢这个牌子的食物,实际上是他们喜欢所有这个牌子的食品和饮料。她回想起他们最终是如何一起上了床,她奇怪他们为什么没有早点走到那一步,为什么那一次的亲密关系没有发展成为她曾经期待已久的恋爱关系。他们都有着其他的牵绊,他们的生活也都向着不同的方向发展。她多么希望生活不是这样的。在他的厨房的那一刻,当她看着他为自己做三明治的那一刻,她几乎都相信在他们之间又产生了一种无言的亲密。这种观察是令人愉悦的,他做得是那么仔细。他先把两片面包都涂抹上黄油,然后给一片均匀地涂上花生酱,另一片则细细地抹上提子果酱。把两片面包合在一起后,他又仔细地切掉面包皮,然后把三明治切成三角形。这是她儿时最喜欢的做三明治的方式,她母亲经常这样给她做。长大之后就没有人如此耐心、仔细地给她做花生黄油三明治了。他请她坐到餐桌旁吃,像她妈妈那样,给她用一个小盘子端上三明治,同时给她端来一杯牛奶。「太好了,」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后,她赞美道,「真的太棒了,味道很好。」
「嘿,拜托。这只是一个花生黄油三明治!」
「但是做得很精致,简直无可挑剔。自从长大后,我就再也没吃过这么完美无缺的花生奶油三明治了。真的。」
他摇了摇头说:「只要你的要求一直都这么简单,我想我是能够令你满意的。」
他的眼睛注视着她,熠熠发光。她朝他笑笑:「我的要求就是很简单。」
他转过身去朝向冰箱:「我想喝杯啤酒。你要来点吗?」
她看了看还没喝的牛奶,回答道:「嗯,过会儿吧。吃这个要配牛奶而不是啤酒。我可不想破坏花生黄油大餐。」
「当然不可以!不能破坏我花费很长时间给你做的晚餐。也许等莫妮回来,我们会喝上一杯。她大约半个小时后就会回来了。她晚上从来都不想吃东西,但她有时会喝上一点。」
她本来已经很放松的肩膀,忽然又变得紧张起来,就像仍在驾驶一样。她问道:「谁是莫妮?」
「难道我没提过吗?她是我的妻子。」
除了他说过几次「我们」,他不曾提起这个女人,她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女人存在。
她还以为这个「我们」指的是一个舍友,最糟糕也就是一个住在别处的女朋友。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荒谬可笑。她还以为自己处於温柔的挑逗之中。
「莫妮。」她含糊不清地重复了一下,然后咬了一大口三明治,让自己有时间来整理一下思绪。
「是莫妮卡的简称。我们结婚快有两年了。她是——你可能也认识她。莫妮卡·卫丽斯。也是我们学校的,不过比我们低两个年级。」
「哈,亚历克斯,你竟和一个二年级的学生结了婚?」
当他大笑的时候,她吃着他为她做的三明治。但当她咬了一口甜甜的、耐嚼的食物,她觉得这不像是三明治。它在她的嘴中变成了难以消化的生肉。她咀嚼,咀嚼,一个劲地嚼着,直到腮帮都疼痛起来。当她试图咽下已经嚼软的食物时,喉咙却像是被堵上了。
她把椅子向后推了推,挣扎着站了起来。
「你怎么了?」
「盥洗室。」她低声咕哝着。
「穿过那——在前门旁——在右手边。」
她及时地赶到盥洗室,呕吐了出来。很奇怪的是,虽然她呕吐了很长时间,直到自己筋疲力尽,她也仅仅吐出了刚刚吃掉的三明治和一点点绿色的汁液。看起来她的胃已经完全空了。
她开灯躺在客房的床上,靠近手边的地方放着一杯冰水和一个空碗。客房也兼做莫妮的缝纫室。她盯着对面墙角的缝纫机和人体模特慢慢入睡。
刚一醒来,她就意识到屋里现在是黑着的。有人曾经进来过,他们刚刚关了灯,又走了出去。但她仍感觉到,有人在屋里。她一动不动地躺着,只是转动自己的眼睛,直到看到一个潜伏在黑暗中的阴影。
「亚历克斯?」
没有回答,但她相信自己看到那个人影稍微地挪动了一下。她尽量保持声音正常平静,说道:「亚历克斯,我可以看到你。」
但他仍然什么都没说。在一瞬间,她看到亚历克斯站在门口,双目紧闭,伸出双手,就像枕边密友一样,步履蹒跚地找寻她。她尖叫了起来。「阿格尼丝,没事的。你刚刚只是做了个梦。」她感觉到他的双手,感觉到他环抱着自己的胳膊,感觉到他赤裸的胸膛。她浑身无力,瘫倒在他怀中呜咽起来。当她睁开双眼,屋内灯光已大亮,有些刺目。亚历克斯正在看着她,他的双眼圆睁。由於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睛显得更大。他的头发蓬松杂乱,穿着一条松松垮垮的短裤。「你刚刚做了个噩梦。」他说道。
「我感觉……有人在屋里。」现在她可以看清,在她刚才以为是房门的地方站着那个人体模特。亚历克斯指了指模特,她点了点头:「对不起。」
「不用道歉,每个人都会偶尔做噩梦的。」他仍然抱着她,坐在床上离她很近的地方。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肥皂味和汗味,可以感觉到他裸露的温暖的肌肤。她想脱掉自己的T恤衫,用自己的乳头来触摸他。
「现在好点了吗?」
「再多陪我一会儿。」她把一只掌心轻轻地放到他的胸膛上,抚摸着他柔韧的胸毛。
「莫妮可能都不知道我出来了。你叫的时候,她只是扭动了几下,小声嘟囔了几句,我想她并没有真正地醒过来。等我们有了孩子,我知道淩晨3点起床给孩子喂奶的人肯定是我。」
她的手在他身上滑行,慢慢地滑到他内裤的腰带里。他屏住了呼吸,但却没有阻止她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她收回自己的手,脱下自己的T恤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彷佛从未见过裸体的女人,也或许是他不敢相信自己有如此好的运气。他的兴奋感染了她,她急切地想提高他的兴致,想向他展示自己是多么的丰富。
当她把他拉向自己时,她感觉到他对於他们两人都向往的事情还有所顾虑和抵触,她可以看到他正准备解释。她不想再听到他妻子的名字,也不想他们之间再进行什么交谈。她伸出一只手指抵住他的双唇。面对面坐着,她的胸部靠在他的胸前,她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快点。不要出声。快点。」
他脱下短裤,这时她平躺在床上,张开双腿。他趴在她的双腿间,然后——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尝试着,但却进入不了她的身体。她非常地渴望,她从没像现在这般渴望得到一个男人。很明显,他现在已经完全挺拔。她以为是过度的兴奋令他举止笨拙,於是尝试着用自己的手来指引他。但事实好像不是这样的。他找到了正确的位置,却总是发现有东西阻碍着他的进入。慢慢地她感觉到疼痛,突然他一跃而起,重新穿上了自己的短裤。
「这不是一个好主意,」他低声说道,「非常明显。」他向她笑笑,充满紧张和懊悔。她咬住嘴唇,向他伸出双手,与此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现在做什么都不能再拥有他了,他没有理由再留在这个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