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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动作很快。瑟瑞莎拿了带头那位探员的鞋子,尺寸过大,但不至於大太多。雅各.马克把医疗人员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拿走了。他认为身在外地、装备不齐全的警察走在街上会引起怀疑,我想他大概说得没错。牺牲一点点时间换衣服是值得的。穿着Chino裤、T恤和篮球鞋的他看起来好多了,衣服鞋子都很合身。裤子后面有块硬币大小的血迹,那是唯一的不利之处。我们丢下医疗人员,让他穿着内衣裤继续昏睡。
我们出发朝外头去了。
走上楼梯,穿过杂物散乱的地面,穿出小巷,来到第三街的人行道上。人潮拥挤,气温还是很高。我们决定向左走,没有原因,就只是随便选个方向。但我们很幸运,大约走五步后,我就听到后方有喇叭声和汽车轮胎磨过的吱吱声。
我回头瞄一眼,发现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消防站另一头十英尺远的停车位上,那是一辆Crown Victoria ,闪亮新车。
有两个人匆忙下车。我看过他们,我知道瑟瑞莎肯定也见过他们。蓝色西装,蓝色领带。是FBI探员。他们在派出所和瑟瑞莎谈过,在三十五街和我谈过。他们问我「加拿大电话号码」的事。如今他们在二十英尺外跑向小巷,钻了进去,完全没看到我们。如果我们当初右转,就会和他们碰个正着,所以我们真的很幸运。我们庆祝这份好运的方式就是加速赶往第六大道。雅各.马克第一个到,因为只有他穿着一双像样的鞋子。
我们横越第六大道,沿着布利克街走了一会儿后,转进科妮莉亚街避避风头。
这里狭窄、昏暗,也还算安静,只有人行道桌位上用餐的客人的交谈声。
我们和他们保持距离,他们也没在注意我们,而是对食物比较有兴趣。我不怪他们,因为食物闻起来真的好香。我吃完义大利蒜味香肠起司三明治,还是很饿。
我们走向安静的街尾,清点一下手上的持有物。瑟瑞莎和小各什么也没有,东西全被锁在消防站的地下室。我身上有从问讯室取回的随身物品,当中最重要的是我的现金、提款卡、地铁储值卡、雷欧尼的手机。储值卡只够搭四趟车,雷欧尼的手机就快没电了。我们一致认为我的提款卡号码和雷欧尼的手机号码绝对已被登录在各大电脑系统内。如果我们用到这两样东西,马上就会有人掌握我们的行踪。但我并不会太担心,有效的情报才是有伤害性的情报。
如果我们逃离西三街,几天后在奥克拉荷马,或纽奥良,或旧金山提款,那就会让他们掌握有价值的情报。如果我们在消防站几条街远的地方马上提款,那他们得知这点也没用,无法从中获取任何新的资讯。
纽约市内又有一大堆手机,要三角定位是很困难的。我们若是在乡下,找出我们的大概位置就有利於追捕工作了,但在城市里,大略的位置没什么用处。假设你锁定的范围涵盖四个街区,当中的活动人口可能就接近五万人,搜索工作得花上好几天。
於是我们动了起来,在一个蓝灯明亮的银行大厅内,找到了提款机。
我领出我所能领的最大金额,结果是三百美元。可见有每日提款上限。机器的运作很慢,说不定是故意的,银行和执法单位有合作,他们可能发出警报,减缓了机器的执行速度,以争取警方赶到现场的时间。在某些地方或许可行吧,但在机器使用量大的都市是不太可能的。
提款机顿了又顿,顿了又顿,最后才将钞票吐出。
我接过钞票,对提款机笑了笑。大部分的提款机都有内建监视录影机,录下即时影像。
我们再度上路了。
瑟瑞莎在一间熟食店花十美元买了一个手机随身充电器,它只要一个小手电筒电池就能运作。她将充电器插到雷欧尼的手机上,打给她的伙伴达克提。当时是十点十分,他已经准备要上班了。电话没人接听,瑟瑞莎留了一个留言,然后关机。
她说手机里有全球定位系统的晶片,这我就不知道了。她还说晶片每十五秒就会送出讯号,而且全球定位系统的卫星的定位误差在十五英尺内,比基地台三角定位精准多了。
逃亡期间使用手机的方式是:只在准备要离开某处、前往他处时短暂开机通话,其他时间都关机,如此一来,卫星定位只能找到你的上一个所在地。
我们再次上路。
我们都很在意街上的警车,数量可多了。
纽约市警局是个很大的单位,不但是全美规模最大,也可能是全世界规模最大。
我们由北绕过华盛顿广场后东行,在纽约大学校区的中央找到一间人声鼎沸的小酒馆。这里灯光昏暗,挤满了大学生。它卖的食物有一些是我认得的。
我现在还很饿,而且有点处於脱水状态。我猜我的生理系统正在超时工作,好将两剂巴必妥酸盐排出体外。我喝了一杯白开水,然后点优格和水果制成的奶昔,加上一个汉堡和咖啡。
小各和瑟瑞莎没点菜,他们说自己吓破胆了,吃不下东西。
这时瑟瑞莎转过头来对我说:「你最好解释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说:「我还以为你不想知道呢。」
「我们已经跨出安全线外了。」
「他们不出示身分证明,所以你们有权认定他们的拘捕违法。所以我们逃出来并不是犯罪。事实上,逃跑应该是义务才对。」
她摇摇头。「不管他们有没有出示身分证明,我都知道他们是谁。我担心的不是逃狱,而是鞋子。鞋子才是真正会害死我的东西。我站在那个探员面前,偷走了他的鞋子。我直盯着他看,代表我是预谋过才下手的。他们会说我明明就有时间思考,做出适切的反应。」
我望向小各,看他是打算要蹚浑水,还是得知自己可能无罪后正欣喜若狂。
他耸耸肩,彷佛在说:有始就要有终。
於是,等女服务生送上我点的餐后,我把我所知的事情都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