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的致命滋味?
首版书与禁果*
主讲人:吉利尔斯.班特利爵士
前巴德里图书馆管理人
十月一日星期五晚上八点十五分
於万灵学院
*备有酒供应
布雷克的呼吸加速。卓里昂八成把这张请柬当书签留在这里让他去发现。他希望布雷克能够出席明天晚上那场演讲,但是原因何在呢?布雷克猜不透教授在想什么。
他的脑袋飞快运转。出席那场演讲提供他一个机会,可以对藏书票协会多点认识,也许可以查明这些年来持有那本无字天书的都是些什么人。不只是这样而已,说不定还可以知道是什么人在觊觎那本书,那个人的心已经黑掉了。一想到这些可能,他就觉得嘴巴发干。
妲可努力想要看清楚布雷克手上那张纸,他把纸翻过去对着妲可,小心不让宝拉.李察兹察觉。妲可迅速看过,脸上挂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布雷克很清楚那个表情的意义。这表示不论妈妈同意与否,他们都要溜进万灵学院。这是揭示过去的大好机会,也许还可以解开谜团。
※※※
征得妈妈的同意不如他们所想的那么困难。
茱丽叶.温特斯从巴德里图书馆回来,心情恶劣。这回她是生图书馆员的气,不是生他们兄妹俩的气。她需要查阅的那套浮士德,同时有另外一名学者也提出借阅申请,害她花了一整个下午在设法追踪那套书的去向。
「谁想得到突然会有这么多人对浮士德感兴趣呢?」等公车的时候,她疲倦地说。「这不仅表示我的进度落后,也代表别人有可能也在研究这个题目。我得加紧努力,先发表我的发现。」她闭上眼睛,疲惫地用指尖揉揉眉毛。
公车气喘吁吁停在他们身边,茱丽叶.温特斯挤进靠中间的座位,妲可和布雷克则坐到她的后面,好似守护天使和恶魔,一肩各据一个。
「如果你需要多点时间的话,我们并不在意,」遇到第一个红绿灯的时候,妲可体贴地说,「有人邀请我们去听一场演讲。明天晚上,你去图书馆做你的研究,我们可以去听演讲。」
妲可使出最具安抚效果的声音,像催眠师一样,哄骗妈妈,给她一种安全的错觉。布雷克看不出来这招管不管用。妈妈闭着眼睛。
「我们保证会乖乖的。」
这招见效了。妈妈顿时清醒过来。
「什么演讲?」她起了疑心问。
「班特利爵士的演讲。讲题和书的收藏有关。」
「那天你提过,」布雷克连忙补充,「你说我们可以去参加。」
「我没那么说过。」
布雷克拿出那张请柬给她检查。
茱丽叶.温特斯皱皱眉头,「你们为什么会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卓里昂教授认为我们说不定有兴趣知道,」布雷克说,「何况,妲可想要问几个问题。」
「问吉利尔斯爵士?」母亲疲倦地问,对着那张厚厚的请柬皱眉头。「我没把握。万灵学院不是小孩子去的地方。而且,时间也太晚了。」
「可是我们已经受到邀请了!」妲可抗议,「我们不能让卓里昂教授失望。他指望我们会去。」
「嗯,我觉得奇怪。」妈妈说,尚未被说服。
公车猛然偏向,闪开一个老人,老人家踩着年纪比他更大的老爷自行车。茱丽叶.温特斯晃得失去了头绪。
「我保证会照顾妲可。」布雷克说着,注意到他们已经快到磨石巷了。他伸手去摁铃,准备下一站下车,「演讲结束后,我们可以在巴德里图书馆外面等你。不会太晚啦。何况卓里昂教授也会去。他会当晚上的临时保母的。」
布雷克对妈妈露出一个干干的笑容,妲可轻轻碰一下他的手肘,提醒他不要太过夸张。
「这个嘛,我不知道耶。」妈妈软弱地低声说,公车停了,门打开来。「我当然可以多点时间做我的事,加上这周巴德里图书馆正在推广夜间开馆,可是……」
布雷克明白他就快达到目的了。只要再加把劲就行了。「想想你可以做多少事。」他提醒妈妈。
「好吧,我觉得没错。」茱丽叶.温特斯说,仍然觉得不安,「尤其邀请你们的人是卓里昂。」
「谢啦。你是最好的妈妈!」
兄妹俩面带笑容朝屋子跑过去,茱丽叶.温特斯却仍在皱眉头。「你们确定不会有事吗?」她大声叫,也许是想起早上他们替她惹的麻烦。「我不喜欢丢下你们不管。」
「别担心,」两个孩子齐声道,「不可能出什么事的。」
※※※
当天晚上,妈妈在做事的时候,两个孩子在布雷克的房间集合。
布雷克晓得他该做什么,却老大不乐意执行步骤。这是他最不想执行的仪式。那条纸折的龙实在是太漂亮,太精致了,破坏了可惜。但是,他必须严格遵照撒玛纳札那本书上的指示,将无字天书的每一部分拼在一起。那条龙是另一块拼图。
早上离开的时候,他把那条龙搁到枕头后面,此时他以沉重的心情把它拿出来,开始拆起龙身上许许多多的鳞片。折痕很快就不见,彷佛被他的手一碰就平了,不久那条龙就变成一张奇大无比的白纸,光滑的表面之下是数不清的薄膜。它在空中飘翻,像一面轻柔的帆。充满生气。
布雷克心情稳多了,於是拿起纸来折,直到折成小小一叠,放在手心里刚刚好为止。然后他把这东西摆进那本皮面装帧的书里,合上书皮,静待恩狄米翁.史普林表演魔术。他感觉得到书在他指尖微微颤动,那些看不见的线再度将这几页编进去……
然后便结束了,那本书动也不动躺着。
「就这样。」布雷克打开封面,低声说。他翻开书页,手指颤抖着,迫不及待要知道书会出示什么给他看。
什么也没有。一页页都是空白,除了书中间的那黑黑一大页,影中人提出三个可怕的字眼做警告,并且依旧困扰着他。
「我在看。」妲可失望地读。她坐在脚跟上,叹口气,「事情没有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布雷克摇摇头,保持沉默。他眼前这一页出现别的东西,妹妹却看不到。他几乎失手掉了书。
(太阳必须直视影子)
(然后没收此书以免闹出人命。)
(黑暗所造成的损害无法复原)
(直至童子之血将之完全密封。)
(此乃恩狄米翁.史普林之言)
(为局内人之见解。)
有四个字特别引起他的注意,难以忘怀。那四个字掐着他的喉咙,在他心中回荡不去,像一段可怕的副歌:童子之血,童子之血,童子之血……不是他会死就是妲可会死,他当下明白了,彷佛恩狄米翁.史普林进到房里面,附耳对他说似的。
「怎么了?」妲可问,「你在冒汗。」
「没什么,」布雷克撒谎,再次摇摇头,甩开可怕的想法,「我们最好上床去吧。」
他觉得,有些事情最好不要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