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吸这个吧。」火鸡小子抓抓胯下。
「你得找你男朋友帮你。」
「我不是同性恋。」他气呼呼地说,又向前靠,重拾孩子气。「嗳,别这样,下雪了吗?给我看雪好不好?我从窗户看就行了。」
老斐吞下巧克力,手肘撑在桌上,身体向前倾,坚定地说:「窗户的碎玻璃掉到十个月大的婴儿身上。」
「那又怎样?」男孩凶巴巴地说,身体猛然往后靠,却露出忧色。他开始拉扯指甲边的一块皮。
「他在圣诞树旁边,火鸡就是掉到那里,幸好平安无事──我是说小朋友没挂彩,不是火鸡。火鸡伤痕累累,我们认为牠应该撑不过这一关。」
男孩看来如释重负,同时一脸困惑。
「我妈什么时候来接我?」
「她在路上了。」
「那个女的,」他双手的手背拱起,在胸前比划着,「胸前很伟大的那个,她两个钟头前就说我妈快来了。顺便问一声,她的脸怎么搞的?你们两个情侣吵架吗?」
老斐听到男孩这样说洁西卡,不禁火冒三丈,但他保持镇静,因不值得为男孩动怒。真的值得跟男孩分享今早的经历吗?
「也许你妈慢慢开着车。路面很滑。」
火鸡小子沉吟起来,有点发愁,继续拉扯指甲周围的皮。
「火鸡太大了。」他停顿许久以后又说,在桌面握拳又松开。「她买的火鸡跟以前爸爸在家的时候一样大。她以为爸爸会回来。」
「原来你妈那样想你爸。」老斐定定地说,不是发问。
他点头。「我从冷冻库拿火鸡出来解冻时气炸了。火鸡太大只了。」
又是静默。
「想不到火鸡砸得破玻璃。」他别开视线,现在比较沉静地说,「谁知道火鸡竟然打得破窗户?」
他抬起头,绝望地看着老斐,尽管这是正经的场合,但见男孩这么倒楣,老斐不得不想办法忍住笑意。
「我只想吓唬他们。我晓得他们一家子会在那里扮演幸福家庭。」
「这个嘛,他们现在绝对没办法演出合家欢。」
男孩默默无语,可是听到这句话带来的满足,似乎比不上老斐刚才进门的时候。
「才三个人吃饭,十五磅重的火鸡好像满大的。」
「是啊,可是我爸是个肥猪,我能说什么?」
老斐判定再说也是白费口舌,内心一阵厌烦,起身就走。
「爸的家人以前每年都会来吃圣诞大餐。」男孩认输,向老斐嚷道,希望能留住他。「可是他们今年又决定不来。火鸡只有我跟妈妈两个吃,实在太大了。」他摇摇头又复述一次。不再逞强后,他的语气跟着转变。「我妈什么时候会来?」
老斐耸了耸肩。「不知道。可能等你学到教训,她就会来了。」
「但今天是圣诞节。」
「学教训哪里还分过节不过节的。」
「小孩子才需要教训。」
老斐不禁莞尔。
「笑什么笑?」男孩自卫地抢白。
「我今天学到一个教训。」
「哦,我忘了把智障算进去。」
老斐走到门口。
「那你学到了什么教训?」男孩急急发问。听他的语气,老斐觉得男孩不想被单独抛下。
老斐定住脚步转过身,内心悲伤,神色凄怆。
「一定是很惨的教训。」
「你会发现大部分的教训都很惨。」
火鸡小子趴在桌上,未拉上拉链的帽兜歪垂到一侧肩膀上,小小的泛红耳朵从及肩的油腻头发里露出来,脸颊长满粉红痘痘,眼珠是晶透的蓝色。他不过是个孩子。
老斐叹了口气。说出这个故事,想必会被迫提早退休,但他拉出椅子坐下。「我们把话说清楚,」老斐说,「是你叫我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