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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再看到太太时,她坐在餐桌前大啖千层面和沙拉,苹果派摆在旁边准备吃,一边看一群穿着弹性运动服的人在毗邻的起居室的大型电浆电视里蹦蹦跳跳。
「我以为你会和孩子们一起吃。」他看了她一会儿后说。
「我是吃过了。」她满嘴食物地说。
「那干嘛再吃?」他看着手表。「快十一点了,你不觉得现在吃东西有点晚吗?」
「你在这个时间吃饭。」她皱眉。
「是没错,但我可没有抱怨自己太胖,然后还吃两顿晚饭和一个派。」他笑道。她咽下食物,觉得像颗石头落下喉咙。他没留心自己说了什么,也无意贬损她。他向来无意伤害她,只是直接伤害她。静默良久后,茹丝的火气没了,卢也有了吃宵夜的胃口,便和她坐在餐桌前,待在装潢得像温室的饭厅里。在窗户玻璃外,黑暗攀附着冰冷的玻璃渴盼进屋在黑暗之外,是海湾另一端的万家灯火,好似圣诞灯泡垂挂在黑暗下。
「今天怪怪的。」卢开口说。
「怎么个怪法?」
「说不上来。」他叹气,「就是不对劲,我觉得怪怪的。」
「我大半日子都那么觉得。」茹丝笑道。
「我一定快生病了,我觉得……不太正常。」
她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
「没有吗?」他惊异地看着她,然后自己摸。「我觉得烫,因为大脑这家伙在工作。」他甩甩头。「好怪。」
茹丝皱眉细细打量他,不习惯见他言词如此笨拙。
「一大早的时候很正常。」他摇晃杯中的酒,「我在公司外面遇到一个叫小加的人。他是游民……呃,我不清楚他是不是街友,他说有地方住,反正他在街上乞讨。」这时婴儿监听器传来声响,起初只是细微的爱困哼声,后来小布丁开始轻轻哭泣。茹丝放下刀叉,推开未吃完的食物,祈祷他会静下来。
「总之,」卢继续说,甚至没注意到异状,「我请他喝咖啡,我们就聊起来。」
「你真好心。」茹丝说。她的母性本能发作了,现在只听得到自己孩子的声音,罗斯的爱困哼声转为大哭。
「他让我想起自己。」卢开始感到困惑。「他就像我的翻版,我们有过一场关於鞋子的绝妙对话。」他笑了,回想两人的对谈。「他记得每双走进大楼的鞋子,所以我雇用了他。嗯,也不算是我,我叫哈利──」
「卢,亲爱的,」她插话,「你没听到吗?」
他茫然地望着她,刚开始很气愤被她打断,然后歪头聆听,最后,哭声穿透了他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