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 / 2)

「请让我先看过。」她向卢射去惊恐的目光。「是什么口味的?上面加了什么?有葡萄干吗?爸爸讨厌葡萄干。」他们听到她如此说着,跟着女服务生走到厨房,手上抱着那个装满赈灾物资的纸箱。

「是谁请你来的,小加?」卢暴躁起来,不想讨论升官的事,以免自己把小加抓起来抛到会场另一边。

「茹丝。」小加说,伸手去拿一个迷你牧人派。

「她邀请了你,是吗?我看她根本没邀请你。」卢笑道。

「你怎会这样想?」小加耸了耸肩。「我在你家吃饭、过夜的那个晚上邀请我的。」

「你为什么那样讲?不准你用这种措辞,」卢幼稚地说,气势汹汹地面对他。「你不是应邀到我家吃晚饭。你是送我回家,然后吃我家的剩饭。」

小加饶富兴味地看着他。「是。」

「茹丝到底在哪里?我整晚都没看到她。」

「她呀,我们整晚都在阳台聊天。我真的很喜欢她。」小加答道,马铃薯泥从下巴滑下,落在借来的领带上。是卢的领带。

卢闻言咬牙切齿。「你真的很喜欢她?你真的很喜欢我太太?嗯,这倒是有意思,因为我也很喜欢我太太。你我的相似处多到可恶啊,不是吗?」

「卢,」小加紧张地笑了笑,「也许你还是小声一点比较好。」

卢环顾四周,对注意到他们的人笑一笑,嬉闹地一手搂着小加的肩,以示一切安好,当大家移开视线,他面向小加,敛去笑容。

「你真的很想抢走我的人生,对吧,小加?」

小加似乎大吃一惊,却没有机会回应,因为电梯门打开,跌出了艾佛烈、爱莉森及一群从公司派对跟来的人,虽然喇叭正轰隆隆地播放卢的父亲心爱的音乐,他们仍然吵闹又醒目,穿着圣诞老公公服饰,戴着派对纸帽,谁朝他们看一眼,他们便吹起派对的纸笛。

卢从家人身边跑开,然后冲到电梯前挡住艾佛烈的去路。「你们怎么都来了?」

「我们过来玩,朋友。」艾佛烈宣告,身体摇摇晃晃,对着他的脸吹了纸笛。

「艾佛烈,你没有受邀。」卢扯开嗓门道。

「爱莉森请我来的。」艾佛烈笑着说。「我想你比谁都清楚,要拒绝爱莉森的邀约有多难。」他微微一笑。「反正我不介意排在你后面赴她的约。」他哈哈笑,醉得摇摇摆摆,忽然间,他的视线移到卢的肩膀上方,转换了脸色。「茹丝!你好吗?」

卢转身,看到茹丝在背后心脏差点衰竭。

「艾佛烈。」茹丝抱着手臂,瞪着她老公。

气氛紧绷静默。

「哎呀,这下可尴尬了。」艾佛烈犹豫地说。「我看我先告退去参加派对,你们两个私下去打架吧。」

艾佛烈闪得不见人影,留下卢与茹丝独处,她伤心的神情像一把匕首刺穿他的心。他宁可面对怒气。

「茹丝,」他说,「我找了你一整晚。」

「我看到筹办派对的爱莉森也来同欢。」她声音颤抖地说,努力维持坚强。

卢回头,看到小洋装配长腿的爱莉森在舞池中与圣诞老公公共舞,舞姿撩人。茹丝狐疑地看着他。

「我没有。」他没了争强好斗的心,不想再那样待人了。「天地良心,我没跟她怎样。她今晚勾引过我,我没有出轨。」

茹丝苦涩地笑。「噢,我敢说她试过。」

「我发誓我没有碰她。」

「什么都没有吗?从没越雷池一步?」她凝神细看他的脸,怨恨也恼火她必须问这个问题。

他咽下口水。他不想失去她,却也不想说谎。「我跟她接吻过一次。只有一次,就这样,没做别的。」他慌了,说得很急促。「但我已经洗心革面了,茹丝,我──」

她没有听完便背过身子,想要遮住脸不让他看到泪光。她开门到阳台,冷空气涌向卢。阳台空空荡荡,吸菸客都在屋里将迷你牧人派塞满嘴巴。

「茹丝──」他想拉住她的臂膀,将她拉回屋里。

「卢,放开我,我向上帝发誓,我现在没有和你说话的心情。」她愤怒地说。

他跟着她到阳台,他们远离窗户,让里面的人看不到他们。茹丝倚着阳台边眺望城市,卢从后方靠近,双臂牢牢抱住她不肯松手,无视她的身体一碰到他便僵硬起来。

「帮我挽救派对。」他低语,快哭了。「求求你,茹丝,帮我搞定。」

她叹了口气,但怒气仍然强烈。「卢,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们每个人都跟你讲过多少次今晚的重要性?」

「我知道、我知道,」他结结巴巴地应,思绪快速运转。「我是想向你们大家证明──」

「你再骗我试试看。」她打断他。「你刚刚才求我帮忙,还敢骗我。你不是想证明任何事,你是接玛西雅的电话接到烦了,你受不了她想好好替爸爸办庆生会的心意,你太忙──」

「拜托,我现在不需要听这些。」他皱眉蹙额,彷佛每句话都引发偏头痛。

「这正是你该听的话。你只忙着工作,忙到不在乎你爸,不在乎玛西雅的计画,你找了一个对你爸一无所知的陌生人代劳,帮你规画你爸在世七十年的大日子。你竟然找她?」她指着屋里的爱莉森,爱莉森正在巧克力锅桌子底下跳凌波舞,围观者都看得到她的红色蕾丝内裤。「一个你可能一边跟她上床、一边口述客人名单的小骚货。」她怒道。

卢决定还是别告诉茹丝,爱莉森其实是拥有漂亮学历的商业硕士,除了策画派对不怎样,其他表现倒很称职。但替她护卫荣誉似乎并不恰当,爱莉森在公司的行为以及在他父亲庆生会上的举止,对於保住她的面子毫无助益。

「我没有碰过她,我发誓。我知道我全都搞砸了,我很抱歉。」现在道歉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这一切所为何来?为了升迁?为了你根本不需要的加薪?每天工作更多小时,忙到人类根本负荷不了的地步吗?你什么时候才会踩煞车?你什么时候才会觉得够了?你想爬到多高,卢?上星期你说只有在职场上才会被开除,但家人不会开除你,我想,你即将发现,家人其实可以炒你鱿鱼。」

「茹丝,」他闭上眼睛,如果茹丝要离开他,他跳楼算了,「请不要离开我。」

「我不是在说我,卢。」她说道。「我说的是他们。」

他转身,看着家人加入人龙绕室舞动,每几步便踢起腿。「我明天要和昆廷去比赛,我要上船。」他看着她,希望她夸奖他。

「小加不是要去吗?」茹丝不解地问。「小加在我面前跟昆廷说他可以帮忙,昆廷也答应了。」

怒火令卢的血液沸腾。「免谈,我绝对会上船帮忙的。」他决意要办成这件事。

「是吗?你要在跟我和孩子们去溜冰前去吗?还是溜完冰后?」她举步就走,留下他孤伶伶在阳台上,诅咒自己忘了给露西的承诺。

茹丝打开阳台的门,音乐流泻而出,冷空气灌进屋里,然后门又关闭,但他觉得背后有人。她没有进屋。她没有撇下她。

「我为我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我想洗心革面。」他疲惫地说。「现在我厌倦了,我想修补一切。我要每个人都知道我很抱歉,要我做什么都行,我只求他们明白我的心意,开始信任我。请帮助我挽救派对。」他重复着。

假如卢当时转了身,他会看到他太太确实不在场;她冲到一个清静的地方再度落下气馁的眼泪,为一个数小时前在卧房里让她以为他锐变了的人哭泣。茹丝匆匆跑走时,走过来的人是小加,听到卢在阳台告解的人是小加。

小加知道卢.萨芬心力交瘁。多年来,卢忙匆匆地度过每分钟、每小时、每天,时时刻刻马不停蹄,以致不再留心生活。别人的表情、姿态、情绪他早已不再重视,也视而不见。最初是热忱驱策着他上进,然后,在他迈向自己想去的某处途中,他将热忱撇下了。他移动得如此之快,没有停下来喘息;他的节奏太急,心根本跟不上。

卢吸进十二月的寒冷空气,仰望天空,感受也品味冰冷的雨滴掉落在皮肤上的感觉,他知道灵魂正在奋起直追。

他感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