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孩一个叫莱恩,六岁;一个是科尔,三岁。这两个小男生都有一头淡黄色头发、天使般圆润的脸颊,不过还没有哪个房间能让他们待两分钟而不被搞乱的。温蒂还有一个女儿瑟琳娜,才七个月大。
「七天?」
「服丧就是要这么久。」
「我们不会真的这么做,对吧?」
温蒂说:「这是他的遗愿。」有那么一瞬,我想我可能听到了她喉咙深处发出的悲伤声音。
「保罗也赞成吗?」
「就是保罗告诉我这件事的。」
「他怎么说?」
「他说爸要我们服丧。」
保罗是我哥,比我大十六个月。我妈坚称我的出生并不是个错误,生完保罗七个月后又怀孕,完全是她故意的。但我从来不相信,尤其是我爸有一次在一个周五晚餐上喝了桃子酒后,闷闷不乐地承认,那时候他们不相信哺乳时还能怀孕。保罗和我的感情倒还不错──只要我们不聚在一起。
「有人告诉菲利浦了吗?」我问。
「我已经在他最后让人知道的手机里留言。假设我们运气不错,他听到了留言,也正好没在蹲苦牢或没有死在水沟旁,那就有理由相信他有一点点可能会出现。」
菲利浦是我们最小的弟弟,比我晚九年出生。实在很难了解我父母生小孩的逻辑,温蒂、保罗和我都差不到四岁,菲利浦则是快十年后才报到,像一个不协调的尾音突然啪一声出现。他在我们家就像「披头四」乐团里的保罗.麦卡尼,外貌比其他人出色,拍照时永远和其他人看不同方向,然后偶尔会有谣言说他已不在人世。他还是婴儿的时候,不是被骄纵就是被忽略,或许这就是他长大后什么事都会搞砸的原因。他现在住在曼哈顿,你得一大早起床,才会发现他有什么药还没嗑、什么女模还没上。他每次都从雷达上消失好几个月,然后有一天突然不请自来地出现在你家门口,和你共进晚餐,偶尔会提一下他去了牢里,或者去西藏,不然就是刚和某个要红不红的女演员分手。我已经一年多没看过他。
「希望他能来,」我说。「如果没来,他会良心不安。」
「说到我命运多舛的小弟们,你自己的希腊悲剧如何了?」
温蒂说话麻辣不怕得罪人的样子很有趣,甚至接近迷人的程度,但如果粗鲁和残忍之间有道界线的话,我想她从来没注意过。通常我还能欣然接受她这样挖苦我,但这几个月来我身心俱疲,所有防卫能力消失殆尽。
「我要挂电话了。」
我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不像是个快要崩溃的男人。
「贾德,我只是要表达我的关心。」
「我确定你是这么以为的。」
「噢,少来以退为进这招。我已经受够巴利这样对我。」
「那就家里见。」
「很好,那你就继续这样下去,」她不悦地说,「再见。」
我等她先挂电话。
「你还在听吗?」她最后终於说了。
「没有。」我挂断电话,想像她边甩上电话,边机关枪似的从嘴唇间射出连珠炮的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