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贾德。你怎么不说说你最爱的回忆？」

「我还在想。」

「我想到一个了。」菲利浦说。「我打少棒联盟的时候，球一直接不好，所以他们派我守右外野。最后一局我漏接两个球，害我们输掉比赛，我们的大胖子教练──我忘了他叫什么名字，整个人抓狂，开始臭骂我。他叫我废物，爸就站在我们两个之间，我是没看到他做了什么，但接下来我知道的是教练倒在地上，爸踩着他的胸部，说：『再说我儿子是废物看看。』」

「好厉害喔，」爱丽丝边鼓掌边说。「我从来没听过这个。」

「这听起来可能有点怪，但我希望我如果有小孩，若有人骂他，我能为他做像爸为我做的事。」

「那很好，菲利浦。」妈说。

「是没错，」翠西说。「但你为何不是希望没有人骂你的孩子呢？」

菲利浦看着她，「别这样。」

「怎样？」

「你心知肚明。」

「我只是说既然你在假设，为何不把目标订高一点？」

「我爸站出来保护我，我希望我也能保护我的小孩。」

「然后教育他暴力是解决冲突的合法手段？」

「他总有一天得学会这个道理。」

「只要好好说个几句话，就能让你的教练羞愧地道歉了。」

「但是如果他道了歉，我就不会有这一段故事提醒我爸如何照顾我，你也就没办法分享这所有的喜悦，还有，我们现在在哪里？」

翠西的眼睛眨个不停，整个脸都红了，她站了起来，说：「很抱歉，你说得对，我太麻木不仁。」

「我接受你的道歉。」菲利浦看也没看她地说。

「我要出去走走，回几通电话。」

「亲爱的，你是好意。」她离开时琳达这么对她说。

她离开之后，菲利浦不好意思地看看我们，「她要一点时间才能习惯。」

「你也不应该在你家人面前那样教训她，她毕竟是客人。」琳达说。

「我以为你已经说完了。」我妈说。

「我们只是同意彼此意见不同。」琳达说。

我妈阴沉地看了琳达一眼，转过来对我说：「那么贾德，你有什么要分享的？」

我什么都没有。我已经想破头，但是每一段跟我爸共有的回忆也都有其他人在一起。我知道一定有什么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只能回想起大家都在的时刻，尤其是菲利浦的往事，让我想起保罗比赛结束后我们一起坐爸的车回家。

保罗是个优秀的投手，我们几个小孩中唯一真正有运动细胞的人。每次比赛结束回家的路上，爸总会兴高采烈地回顾精采画面，不敢相信他的小孩竟然有一个不会让他只有失望的份。有个在学校是最红运动员的哥哥也不是没好处，或许这还不足以让我找到女朋友，但是身为保罗不灵光的小弟弟，还是比当个满脸豆花、发型难看、屁股整天被踹的低年级生好的多。可是，我最恨比赛结束后回家的那段路上，凯迪拉克车被样品和毁损的包装盒弄得脏兮兮，爸一踩煞车，下个月的销售海报就像地壳板块在车里不停打转滚动；还要听他从他习惯藏身的贝壳里伸出嘴巴，兴高采烈地称赞保罗，他可从来没那样赞美我；温蒂都坐在爸正后方那个位子，跟着他的独白对嘴想逗我笑；菲利浦则总是对要坐在我们之间那个隆起的位子发着牢骚；妈看着窗外，一路跟着收音机哼哼唱唱。

保罗高三的时候得到全额的棒球奖学金，可以去读麻州大学。他现在不只是家里的天才儿子，还能自力更生，是我们家的金童了，他整个暑假都在和好兄弟庆祝，和他的粉丝上床。那段时间他忙得很，偶尔在家的时候，不是在地下室一睡不醒，就是在厨房餐桌上宿醉，看体育新闻，啜饮黑咖啡。

我整个人妒火中烧，一直在想我还能做什么，让自己不要变成只是浪费家里空间的摆设。运动员？不可能，我在地方上的联盟打曲棍球，但学校没有校队，更何况我也不是特别有天分。我一度考虑加入辩论队，但我知道我爸不知道一群小孩戴着红蓝相间的领带在公共场合里吵架有什么意义。就我所了解，我若要得到他关爱的眼神，最有可能的机会只有英勇制止７─１１便利商店里的武装抢劫案时受伤。不过，我整个夏天都在便利商店的停车场吸大麻，希望一些坏事降临到保罗头上。

然后真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