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在想着她的味道和肌肤,我也想搞清楚珍,想从她身上看有什么征兆代表她或许认为这个孩子是重新思考事情的理由,或许她会离开韦德、要我回去,或许她来这里就是要试探我,看我是不是能接受这个提议。我们自从失去了那个孩子、又得知珍再怀孕的机率很渺茫后,婚姻就失去了重心,而现在我们满心期待地在这里,但伤害已经造成,韦德不可能回到没有上过珍的时候,我们似乎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以上是我心里飞快闪过的大量随意的想法,但最后我只说:「希望这一切都在……在你和韦德之前发生。」我认为这是个相当恰当的总结。
珍开始轻声啜泣,模样就像南美某个村庄里经常见到的圣母玛丽亚雕像。「我知道,」她低声且颤抖地说,「我也这么希望。」
我看着珍,珍看着我,这一刻我们两人彷佛都被电到。后来我这么想,那一刻是否因为我们两个太陷溺於不确定和憎恨,以致没把握住最后的机会,而翠西偏偏挑这个时候进到院子,穿着她的紧身裤和无袖上衣,肩上挂着一个瑜伽垫,头发梆了个马尾,看起来年轻不少。或许是我多心,但我真的觉得她自从昨晚看到菲利浦的前女友们后,就努力要让自己看起来更年轻。「嘿,两位,」她轻松愉快地跟我们打招呼,走过来要和珍握手。「我们还没有被正式介绍过。我是翠西。」
「珍。」珍握着她的手说。
「别理我。」翠西说。她在院子里找出一块平地,把瑜伽垫摊开,开始趴下来做她的伸展操。
「她到底是谁啊?」珍说。
「翠西。」
「她说了啊,也紮紮实实地握过了手。」
「她和菲利浦在一起。」
「噢,那我不会和她混太熟的。」
「别这样。」
「怎样?」
「像你还是这个家族的一份子那样,开我们家人的玩笑。」
珍看起来有点吃惊。她这样真好看。「有道理。」
我们站在那里,看着翠西的屁股缓缓地抬起来做「向下犬式」。我们要当爸妈了。我要当爸爸了。我好奇韦德是否会在产房握住她的手,而我却像个旁观者坐在一边,等着我的孩子从双腿间现身。就是那双腿让我们陷入这团混乱。
不一会儿菲利浦也慢吞吞地走过来,穿着运动短裤和无袖上衣。
「纳马斯贴。」他用尼泊尔语跟我们问好,眨眼示意还双手合十鞠躬。
「嘿,菲利浦。」珍说。
「珍。」菲利浦在翠西旁一边铺瑜伽垫,一边打量着她。「我一直在猜,你身上可能有些无情荡妇的成分。」
「我想彼此彼此。」
菲利浦点头,然后做一个跟翠西的动作很接近的姿势。「那是真的。但我令人失望透顶的好嫂子,你要知道你的外表或许还会吸引其他人,可面对现实吧,你的颠峰时期已经过了。等我们服完丧,本人保证我哥每晚都有一个比你年轻十岁的辣妹共度春宵,他会永远感谢你放弃这段婚姻。」
珍正要开口回答时,翠西突然停下来,从下面踹菲利浦的脚,让他一屁股跌在地上。
「笨蛋。」
她拽起瑜伽垫,气呼呼地朝屋里走,菲利浦在后面叫她。「怎么了,亲爱的?!」还跌坐在地的他转向我们说:「她和我通常都情投意合,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虫爬上她的屁股。」
「是那些关於年轻辣妹的话啦,」珍说。「她可能有点在意。」
「啊哈,」菲利浦思考着。「现在回想起来,我可能有点太冲钝了。」
「你说她几岁,五十?」
「四十四,你那是恶意中伤。我的期待比较高,就算对一个会爬墙的女人也是如此。」他收起他的脚。「往好处想,今天早上就不用做瑜伽了。」他的手伸进袜子里,摸出一根香菸和打火机。
「你不去追她吗?」我问。
「我正在凝聚我所有的机智。」他边说边把香菸放进嘴里,「那,不知二位在谈什么?」
「没什么。」我说。
「我怀孕了。」珍说。
菲利浦看着珍,接着向下看着他刚点燃的菸,然后捏熄。「恭喜。」他用希伯来语说,给我们一个大大的笑容。
※※※
我要当爸爸了,正好是在我失去爸爸的时候。有些人会认为这是某种神性的平衡,一个灵魂让位给另一个,但我不这么认为。跟许多人一样,我碰到麻烦的时候不相信有上帝存在,但像这种时候,当那种讽刺似乎太残忍、太巧合的时候,我就能在细节中看到上帝。因为一些难以解释的心理因素,当我想到上帝时,脑海中就会浮现《花花公子》杂志创办人海夫纳,一个清瘦、下巴特别突出、穿着褐红色宽松家居袍的人。我不知道这个影像怎么来的,也不知道它为何这么根深蒂固地留在我的脑海,可能是还小的时候,有一次正当我想着上帝,正好在一本杂志上看到海夫纳的照片,结果一些神经抆出火花,便留下永久的连结。但是当你的上帝版本是美国最情色、还穿着睡衣的老人时,那就算是水球从天而降砸中你毫无戒备的头这种平凡的巧合,你大概也不会从中发现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