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样,贾德,我真的很爱她。」
「现在你不爱了。」
「只有爱是不够的。」
「她为你抛弃了婚姻。」
他的视线越过刮伤、凹陷的车顶看过来,给我一个难过又心碎的笑容。「我是个职业混蛋,贾德,所以他们才付我那么多钱。」他按下钥匙圈上的一个按钮,把车门打开。
如果现在有一辆大型拖车在湿滑的路面上突然失控,整台压在他车上,把他的屍体紧紧地夹在他的玛莎拉蒂皮椅和车子间拉也拉不开,那就太完美了。他们必须把他和车子一起埋进土里,这样公平正义获得伸张时还会带点诗意。但这是真实人生,在真实人生中,韦德上了我老婆,把我的人生弄得一团乱,让我的嘴巴流血,最后给我一个懊悔伤感的笑容,开着他的义大利跑车扬长而去。他的车轮在湿滑的柏油路面上快速转了一下,随后就开进车流中,最后变成一组红色的车灯,消失在地平线那端。
这个时候,我已经完全清醒。
我坐在停车场的挡土墙上,思绪沸腾。珍现在是长大成人后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孤独、怀孕、脆弱、懊悔、非常害怕。我不知道我打算怎么做,或许我知道,非常清楚我要做什么。但无论如何,我很喜欢我的机会。
※※※
★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
我的计程车司机是拉法洛先生,他曾是我的高中英文和驾驶课老师,直到他迷恋上他的学生莉莉.泰德斯柯。他们每周二会一起开驾训车出门,莉莉的手牢牢地放在十点和两点钟方向,开车到郡立公园后面,他们就在那里讨论她毕业后要私奔的计画,她还会蹲在他的大腿间,在教练那一边的煞车上稳住身体证明她的爱。他们一定是在某个地方被发现,因为有一天拉法洛太太现身在学校外面,打算用她藏在红色天鹅绒家居袍口袋里的牛排刀杀他。后来他们没有对簿公堂,但学校董事会无异议通过解聘他。现在他离婚了,轮班开墓地的车,很可能没再见过他的两个小孩。他在遮阳板上贴了几张他们的照片,但都已经弯曲模糊,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比照片里的样子还大了。人生很巨大,但随时可能急速转弯。
「你是福克斯曼,对吧?」他说。
「是。」
「我教过你开车吗?」
「是的。我也上过你的高一英文。」
「真的?」
「《罗密欧与茱丽叶》、《织工马南》、《麦田捕手》。」
「很好。」
「你要每个人背一则用中世纪英文写的《坎特伯里故事集》。」
他笑了。「我那时候有点讨人厌,对吧?我们的记忆真有趣。」他摇下车窗点一根菸。「你介意吗?」
从脏脏的车窗看出去,一二〇号公路上的灯光变成一条条色带,收音机里正在播吉他之神艾瑞克.莱普顿的〈今晚真美〉,我们两个人都静下来听。我必须相信,这首歌让拉法洛跟我一样觉得伤感又失落。他在我家前面停下来的时候,那首歌也正好唱完。
「你是那个球员吗?」
「不是,那是我哥哥保罗。」
他点头,我拿给他二十块。「那个男孩有天分,很遗憾发生那些事。」
「谢谢你。」
「世事难料,」他若有所感地说。「没有人是安全的。」
「确实如此。」我多给了一点小费,但我想,多那七块钱对他的生活不会造成多大的改变。
※※※
★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
回到地下室,我把波纳喷在镜子上的泡沫洗掉一些,好看一下我自己现在的模样。我的下唇裂开肿起来,眼神涣散,脸颊苍白而浮肿,看起来好像自杀后七天才从河里捞起来的一具屍体。接下来检查腹部──我脱下衬衫,衬衫上满是血迹和呕吐物,代表我过了史上最疯狂的一夜──回到我的肚子,可以看到整体的效果并不符合我心里耿耿於怀的模样,虽然还不到啤酒肚的程度,但已经可以看得到哪里无可避免地将开始扩张。我没有可以夸耀的胸肌,如果不是那两粒无毛的乳头像转印贴纸印在胸部上,恐怕还找不到我的胸部;我的肩膀很宽,会制造出身材很好的假象,但我也极度缺乏这部分。整体的感觉是瘦削但不结实,而且愈来愈松垮。女士们,这就是所有的我,要就来吧。
我躺在地板上想做几个仰卧起坐,结果马上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