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来人。都市的办公室里那些黄面孔的金融家。」
「你讲这一切事,究竟用意何在?」
「想把一件容易的事变成困难的,没别的。」
「你不会是在假装,以为把一个简单的文稿送到出版公司会有什么困难吧?」
「不,」安东尼遗憾的说,「我想那件事并不难。但是,杰姆斯,要不要我告诉你,我这二百五十镑打算用作到什么地方的旅费?」
「到南美吗?」
「不是,老兄。我要到赫索斯拉夫去。我要同那些共和党人合伙。很可能有一天我会当总统呢。」
「你既然这样野心勃勃,那么,为什么不成为保皇党的要员,去当国王呢?」
「不,杰姆斯。国王是终身职。总统的任期只有四年左右。要把一个像赫索斯拉夫这样的国家治理四年,倒是蛮有趣的。」
「我想,国王这个职位也许还干不到四年呢。」吉米插嘴说。
「我可能盗用你那一千镑。这对我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你知道吗?你将来回来的时候会让金块压得喘不过气来。那一千镑你就用不到了。我会替你投资到赫索斯拉夫的油矿股份。你知道吗?杰姆斯。我愈想到这个,便愈感到喜欢你这个主意。你如果不向我提起赫索斯拉夫,我绝对不会想像到那样的地方去。我准备在伦敦停留一天,把那批赃款拿到手,然后就搭巴尔干快车离开。」
「你不会这么快就可以脱身的。这件事我以前没提起,但是,我又要给你另外一个小小的任务。」
安东尼一屁股坐到一把椅子上,严厉的注视他。
「我一直都觉得你在瞒着我什么事情。原来你的诡计就是这个。」
「我毫无此意,只是有一件事必须要做,帮助一位女士。」
「杰姆斯,我可以断然的告诉你,我绝对不要卷入你的桃色事件。」
「这不是一个桃色事件。我没见过这个女人。我把这件事的全部经过告诉你吧。」
「假若一定得再听你一大套冗长拉杂的话,我就得再喝一杯。」
他的主人很殷勤的遵命照办,然后,就开始报告始末。「那是我在乌干达的时候发生的。那里有一个南欧人。我救过他的命……」
「杰姆斯,我要是你,我就会写一本书,书名叫『我救过的人』。这是我今天晚上听到的第二个。」
「啊,不过,这一次我实在并没做什么。我只是把那个南欧人从河里拖出来。像所有的南欧人一样,他不会游泳。」
「等一下,这件事同另外那件事有关系吗?」
「什么关系也没有。不过,真奇怪,现在我想起来了。那个人是一个赫索斯拉夫的居民。不过,我们总叫他达其.帕卓。」
安东尼漠不关心的点点头。
「一个南欧人叫什么名字都好,」他说,「杰姆斯,继续讲你做的好事吧。」
「那个人对那件事有些感激。他像一只狗似的,老是在我身边转。大约六个月以后,他生热病死了。当时我和他在一起。就在他断气之前,他招手叫我过去,在我耳畔说了一些关於一件秘密的话,让人莫名其妙──我想他说的是关於一个金矿的事。他把一个油布小包塞到我的手里。那是他始终贴身带着的。可是,当时我对那个东西并不重视。直到一个星期之后,我才把那个小包打开。我必须承认,我当时是出於好奇。否则,我就不会以为达其.帕卓会那样聪明,见到一个金矿马上就会认出来。但是,一个人的运气是无法解释的……」
「而且,你只要一想到金子,你的心就卜卜的跳起来啦。你总是这样的。」
「我这一生中从来没感到这样恶心。哼,金矿!对他来说,那可能是金矿。那个畜生!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一封女人的信──对啦,一封女人的信,而且偏偏是一个英国女人写的信。那个卑鄙的东西在勒索她──他竟会那样不要脸,把那个脏包包交给我。」
「我喜欢看到你这样愤愤不平的样子,杰姆斯,但是,我告诉你,南欧人总是南欧人。他的用意是好的。你救过他的性命。他遗赠给你一个有利可图的资料,可能借此筹到一笔钱。他的见识有限,是不会有你那种高贵的大不列颠的理想的。」
「那么,这些东西我怎么处置呢?烧了吗?起初我就是这样想。后来,我又觉得要顾到那个可怜的女人。她不知道那些信已经毁掉,终日战战兢兢的,唯恐那个南欧人有一天再露面。」
「我没想到你有这么好的想像力,杰姆斯。」安东尼说,一面点了一支烟。「我承认这个情形最初看起来难办得很。把那些信邮寄给她如何?」
「她像所有的女人一样,信上通常没留日期和地址。在一封信上有一个住址──只有一个名字:『烟囱古厦』。」
安东尼一面将手中的火柴吹灭,一面在想。后来,那火柴快要烧到他的手指的时候,才猛然一甩,把火柴头甩掉。
「烟囱古厦?」他说。「这倒有些奇怪。」
「怎么?你知道那个地方吗?」
「那是英国最堂皇的住宅之一,我亲爱的杰姆斯。一个帝王和皇后度周末的地方,也是外交家聚会和商讨外交问题的地方。」
「我为什么让你去英国,而不亲自去呢?这就是其中一个原因。因为,这一类的事情你统统知道。」吉米简单的说,「像我这样一个出生在加拿大落后地区的蠢材只会闹出各种各样的差错。但是,像你这样念过伊顿公学和哈罗公学的人……」
「只念过其中一所。」安东尼谦虚的说。
「像你这样的人才能达成任务。你说,我为什么不把这些信寄给她呢?我觉得那样似乎很危险。据我想,她似乎有一个妒忌的丈夫。假若他无意错拆了那些信怎么办?那可怜的女人不是会很难堪吗?或者,她可能已经死了──看样子,那些信写过以后已经过一段时间。我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个人带到英国,亲自递到她的手里。」
安东尼把香烟扔掉,走过他朋友这边来,亲热的拍拍了他的背。
「你是个真正的侠义之士,吉米。」他说,「加拿大的偏僻地区应该以你为荣。这种事我做起来绝对不如你做得这么漂亮。」
「那么,你准备担任这个任务了?」
「当然啦。」
麦克格拉站起来,走到对面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束信,然后把信扔到桌上。
「信都在这里了。你最好看看。」
「有必要吗?大体上来说,我还是不看的好。」
「不过,照你说的这个烟囱古厦的情形来看,她也许只是在那里盘桓一个时期。我们还是把这些信看一遍,看看有没有线索,可以知道她确实住在什么地方。」
「我想你说得对。」
「可怜的小家伙,」他说。「她吓坏了!」
吉米点点头。
「你以为你能找到她吗?」他担心的问。
「我一定要找到她才离开伦敦。你对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很关心,杰姆斯?」
吉米心事重重的用手指抚弄着那信上的签名。
「这是一个很美的名字,」他这样解释。「维吉尼亚.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