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南渡 巫羽 3682 字 1个月前

连郁之也拒绝,林彝便知道说不动这两人,其实林彝还知道,如果李珝和郁之想维持他们之间的特殊关系,那么这两人需要远离人群。只是林彝有些吃惊,这回郁之会挺身而出,拒绝了林彝的好意。郁之从未忘记林彝想将他族中之女嫁给李珝。

“那好吧,需记得我们就住在沪江郡,你们什么时候过来,族中的田屋必然有你们一份,我不当你们外人,你们也不要当林家人是外姓。”林彝终於又露出了笑容。

林彝走后,李珝看着郁之,他觉得郁之有哪里变了,如果换成以往的郁之,大概会劝他去和林家人住一起。

“你说会陪我找我亲人不是吗。”郁之轻轻说,他没有逃避李珝的眼神。

“是如此。”李珝笑了,他握住郁之的手。

“李珝,过江后,我们仍在一起好吗。”郁之突然有些忧郁,他将头枕在李珝床头,捏住李珝的手。

李珝没说什么,他深信过江后郁之能找到他的亲人,至於自己过江后的打算,李珝根本没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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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长,大夫来得更不勤快了,郁之时常要为李珝更换药物,查看李珝的伤口,郁之逐渐觉察了李珝右肩与左大腿上的伤不见好,这让郁之心情凝重,但又不敢跟李珝说,郁之只能等大夫再次过来,才偷偷问大夫李珝身体会不会就此残疾。

“伤得那么重,就算能治好,也要好些时光,必须不间断的治疗,一年两年不算长;要是好不了,那就一辈子都瘸了,我不是华佗再世,无法跟你保证治不治的得好。”大夫看过李珝的伤,在院子里与郁之交谈。

听了大夫的话,郁之神情恍惚,也不记得该谢谢大夫,就失魂落魄地返回房去。李珝见郁之脸色苍白地走进来,似乎有所觉察,只是招手郁之到他身边。郁之在李珝床头坐下,握住李珝的手,挤出笑容,轻轻地说:“大夫留下了几帖药,说是药煎完前,他会再过来。”李珝没有说话,他摸着郁之的脸,嘴角挂笑,他的眼神很温柔,温柔得让郁之几乎忍不住眼泪。有那么一刹那,郁之觉得李珝其实什么都知道了,这让郁之再不忍面对李珝,起身说要去作饭,选择逃离。

在伙房里,郁之望着灶上升腾的烟雾发愣,他的脸庞因为病痛与忧愁而憔悴,眼睛因疲劳而布满血丝,这是自李珝清醒后,郁之再次有濒临崩溃般的感觉,眼里没有泪水,因为孤自一人时反倒哭不出来了,泪水与苦楚都深埋於内心,他必须坚强,不管以后怎样,他会照顾好李珝,从长安到这里,这漫长而艰苦的历程里,他早已不是为自己而活。

灶上的药膳做好,郁之盛在碗中,端进房间。

林家人过来探望,往往也带来些物品,这包括一些不易买到的肉类和一些贵重的药材,这些都是用来报答李珝与郁之的恩情,郁之由於李珝需要这些物品,就都收下,做药膳给李珝吃。

李珝躺在床上,由郁之一小勺一小勺地喂食,李珝几次说要自己吃,不过他一只胳膊受伤,也实在不方便,就顺从了郁之。郁之很有耐心,喂完食物,他会拿湿巾抆拭李珝的嘴与下巴,将汤汁拭去。

“郁之,你端进来,我看着你吃。”李珝见郁之收碗要走,说了这么句话。李珝这话并不突然,因为郁之也受伤了,且伤还没痊癒,李珝要亲自看着郁之也吃下药膳,而不是偷偷去吃别的粗糙食物。

这已不是李珝第一次这样要求郁之,郁之只得去将锅中剩下的一些汤盛来,坐在李珝身边慢慢饮下。

“要照顾好自己,别光顾着照料我,我什么伤没受过,体质要比你好上许多,林家人送来的食物,你别留着,我吃什么,你也吃什么。”李珝躺在床上看郁之将一碗汤喝完,说得有些无奈。以往总是他在照顾郁之,现在反过来,看着身上同样有伤的郁之,每日不停地进进出出,李珝十分心疼。

“我伤都快好了。”郁之嘀咕。

“才多久,那刺伤能好吗。”李珝要不是身体不便,他估计都拉住郁之,检查郁之腹部的伤口。

郁之不再多说什么,前去伙房收拾,见大娘在烧饭,便将一些肉类分给大娘,也算是酬谢大娘给他们住处,并且在自己病重时照料了好几天。

深夜里,郁之会在大娘入睡后,爬到李珝床上,挨着李珝睡,李珝也会伸出能活动的左手搂住郁之,两人靠一起,盖一床被子,安然睡去。各自身上都有伤,时常也能感受到病痛,但是在夜里,两人偎依一起时,连伤痛都遗忘了。

李珝从没跟郁之谈自己的伤,在后来李珝身上的大部分伤逐渐好去,并且能自己起身时,右肩与左大腿的伤难以癒合一事,已经无法再掩瞒,也是这时候,李珝让郁之去军中打探他家人的消息,不过郁之一直没听从,也没有离开过李珝一步。

林家人在北伐军驻地里停留了些时日,便都起程渡江,离开之前,林彝和他的族人赠予了李珝与郁之一箱财物和大量食物。李珝原本只想收下几件贵重物品,以变换食物,但林彝不肯,态度坚硬,说是如果不全都收下,就赶紧和郁之把行囊收好了,跟随他们一起渡江。

由於李珝到此时仍没办法下床──他的左脚无法战立,郁之独自一人为林家人送行,在路边,林彝唤住郁之,问郁之李珝的脚是否好不了了。

“大夫说没那么快好,要慢慢治疗。”郁之回答,这是他坚信的事情,他相信李珝的脚伤绝对会康复。

“郁之,如果你找不到你的亲人,无论李珝愿不愿意,也请你带着他一起到沪江郡找我们,一定要来,不要担心会有闲言闲语,我会安排你们独自居住。”林彝真是什么都考虑好了,何况这也是他的心愿。

“林行主,谢谢你的好意,李珝伤好后,我们一定去拜访你们。”郁之仍是很固执,他知道林彝之所以在临行前还如此叮嘱,是因为他觉得李珝日后会残废。

“好,好的。”林彝看到郁之眼里的坚定,突然有些心酸,他拍了拍郁之的肩,发出叹息。

林彝和这两人相处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两人总是让他惊愕,不只是因为他们那惊世骇俗的情感,更因为在这样的乱世里,他们能如此坚定,就连看似柔弱的郁之,也远远比他想的要坚韧。

林家人走了,一个月后,李珝能拄着拐杖下地行走了,郁之找了一处房子,和李珝搬进去居住,房子就在这支北伐军驻地附近,能看到这些士兵从他们“家”门口经过,是处安全之所。

军中大夫在郁之和李珝搬家后,前去查看李珝的伤口,此时李珝身上只剩肩伤与腿伤,其余都痊癒了。大夫检查一番后,难得露出笑容,说:“我还真没见到,好得这么快的人,我经手的病人没有几百也有上千了。”大夫笑,郁之也笑,他听了大夫的话,更是高兴得不得了。

“我先前也以为会废掉。”李珝说得平淡,他这话一说出,就表明了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脚伤的严重程度。

“只是需要时日治疗,一定能好。”郁之不乐意听李珝说什么“废掉”之类的话语。

“确实如此,日后,我每十日会前来一趟,要丢掉拐杖,还要花费些时日,你们急着过江吗?”大夫说道。

“不急。”郁之肯定要在李珝伤彻底好后,才会做过江的打算。

“那便好。”大夫点头,接着说:“肩上的伤口,我也检查过了,已经癒合,不过日后恐怕会失去力气,过重的物品不能提举,我知道这位李兄弟是员大将,所以才要嘱咐,不要觉得肩伤好了就又去练兵器。”

“哦。”李珝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回答得很敷衍。

“谢谢徐大夫,记得了。”郁之赶紧道谢,他原本也担心右肩会作废,不敢问,好在大夫自己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