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南渡 巫羽 3921 字 1个月前

第十八章

郁之起程返回,路途上不时见到逆向而来的行人,往往拖家带口,一问便是南渡之人,倒是不多见从江南返回江北之人,来时不时有行人结伴,回去时,却十分寂寥,唯有船家为伴。

那船家年纪不小,有位年少的儿子在船上帮忙,船家寡言,他那比郁之略大的儿子话却很多,大概也是因为无聊,时常找郁之闲聊。郁之不大谈自己的事情,倒是喜欢听这少年,谈他的所见所闻,谈江中什么鱼最为美味,怎么吃,谈他载过的行人中某位女子何等的美貌,谈这些士族们他们过江后居住所的选择。

“要是我,就觉得建康不是个好去处。”少年席地而坐,与郁之交谈。

船舱内一盏油灯甚是昏暗,窗外的月光也是朦朦胧胧,这夜显得黯淡而寂静。

“涌向那边的人不少,比较热闹,倒看不出哪里不好。”郁之微微一笑,倒了碗热茶,捧在手上。

“正是因为人多,地价也涨了,连买个油饼,都比以往贵上许多。要是去那边经商,作官,倒是不错,如果是过日子,还是要再南下,去会稽。”少年年纪不大,却颇有见地。

“会稽那边有越人吗?”郁之有些心动,会稽离建康不远,他在建康时,也听说了不少南渡来的中原名士居住於那里。

“有的,不过比去那真正的南蛮之地好上许多,总是要动刀舞枪,不得安宁。”少年谈至此,摇了摇头。

“我们过去,只是客居,寄家於此,想必大多数人,仍想着哪日等战乱结束了,再过江返回中原吧。”郁之说着说着,有些伤感起来,他不也远离了祖地,祖先兆域,不得拜祭。

“我不觉得江北江南有什么差异,只是口音不同而已,听我爹说,我祖辈是随晋兵攻进吴国,留守的士卒,籍贯也在江北,不过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也不计较,我们粗人不像你们,挪到哪都一样活,像杂草一样。”

这少年的话,让郁之苦笑起来,少年的谈吐并不像粗人,估计也读过书,拜过先生。其实说到像杂草一样活着,乱世中,每个人都一样。

两人正交谈时,白发船家在舱外喊了一声:“你就别烦徐郎君了,起雾了,出来看着点。”这显然在催促少年出去,少年听了话,也急忙出舱,天色晚了,又起雾,怕船一不小心给驶进险地。

少年出舱,舱内寂静,郁之将席子铺好,躺在席上,望着窗外浓雾笼罩的月亮,很快思绪飘得很远。郁之想着,此时李珝在做什么呢?他是否也躺下准备入睡了呢?他的脚恢复如初了吗?他是否也像自己想他那样想着自己。

他肯定还住在那屋子里,等着自己的归来。

郁之在梦中,往往梦见李珝,梦见他骑在马上宾士的身影,梦见他挥舞兵器截击敌军的身影,也梦见过他穿着自己亲自缝制的衣服,欣喜万分地迎出门来。梦中分不清真与假,心也随着所梦内容或惊恐或喜悦,百感交集。果然分离后,总会胡思乱想,见不到他,心就无法安定下来。

郁之沈沈睡去,他再次梦见了李珝出门迎接的情景,梦中,那片芋田长得很茂盛,绿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显得葱翠可爱。

许多天后,郁之站在了那栋熟悉的屋子前,看到了门口一片茂盛的芋头,犹如梦中所见一样,只是惟独不见李珝的身影,反而见到一位朝他奔跑而来,有些眼熟的孩子。郁之问孩子屋主是谁,孩子说是他爹,郁之愕然,想着李珝不可能突然有个这么大的儿子,难道李珝已经搬离了吗?心惶恐到了极至,心中默念李珝的名字,想着他绝对不可能不等自己回来,他们之间是这样约定的,自己也如期归来了不是?

“以前,这里住着一位叫李珝的男子,你认识吗?”郁之问出这句话时,心中一阵揪疼。没成想,那孩子却十分惊喜,大叫:“认识,他是我爹!”,没等郁之反应过来,这孩子又说了一句:“你就是小叔是吗?我爹等你好久了!”

郁之不解,半信半疑,由着这孩子将他拉进屋内。

这是一个清晨,正起床穿衣的男子听到孩子的唤声,连鞋也忘了套上,赤脚奔了出来。

四目相对,郁之无言,对方同样无言语,只是缓缓朝郁之走去,一步又一步,走至郁之跟前,死死将郁之揽入怀中。

“李珝,我回来了。”郁之低声说,双手亦环抱着李珝。李珝同样抱住郁之不放,许久才笑道:“仿佛等了一辈子那么长。”

离去者,知道自己肯定要回来,却也会小小担心对方不能等自己;而等待者,则担心对方自此不归,盼星星盼月亮。不过,自此,他们永远也不会分离了,再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们分离。

“阿宏,你还记得他吗?”李珝指向呆站在一旁的阿宏。

“你说他名字,我便想起来了,难怪觉得有些眼熟,李珝,他怎么会在这里?”郁之很惊喜,这孩子他有印象,当初还以为日后永远也不会再相逢,谁想这孩子竟和李珝住一起。

“说来话长。”李珝拉住郁之的手,往寝室里带,阿宏年纪小,根本没察觉他爹和小叔似乎太过亲昵,跟着也要进去,李珝看到,支走阿宏说:“儿子,去找校场的伙夫,就说你爹要切些猪肉下酒。”

“好,爹,我马上去。”阿宏听到有猪肉吃,欢喜地跑开了。

“这孩子在,都没办法亲热。”李珝亲上郁之,将郁之压在了床上,两人在床上纠缠撕吻。

如果不是担心阿宏回来突然看到,郁之恐怕都不会阻止李珝在大白天里,做出更进一步的事情,任李珝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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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之回来后,便就和李珝商议,南渡去会稽,那边气候宜人,且离建康也近,不算太南蛮之地。李珝不反对,郁之觉得那里好,自然就搬那里去住,不过暂时还搬不了,一是李珝还要当教头,到秋后才能离开;二是芋田的芋头秋后才能收成。

“那就秋后再走。”郁之现在不着急什么时候过江。

“不行,一到会稽,就是寒冬,要是一时找不到住处,住哪里?”李珝将郁之揽住,他躺床上与郁之交谈,窗外,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吠,此时已是深夜。

“你说也是,太冷了,大人是不要紧,小孩受不住。”郁之想到了阿宏,这个孩子还小,一路颠簸,再加上寒冷,怕他吃不消。

“阿宏我倒不怕,他露宿街头习惯了,倒是你,刚往返一遭,多歇歇再走,不急一时。”李珝真怕累坏郁之。

“这孩子真可怜,你收他为儿子,再好不过了,从容貌上看,还真像是你生的。”郁之倒不觉得阿宏累赘,反倒很高兴李珝收养了阿宏。

“我要真有这个大一个孩子,你还跟我吗?”李珝显然在开玩笑,他没有任何子嗣。

“你要真有个亲生儿子倒也好。”郁之惆怅起来。

“还能比现在好,郁之,我只要你啊。”李珝亲上郁之,他这一生,再无所求。

“我也是。”郁之低喃。

李珝深情凝视郁之,手摸到郁之身侧,将郁之的衣带解开,郁之也去解李珝的衣带,两人脱得赤裸,交缠在一起。

分离了好几个月,两人都那么思念对方,这一相聚,哪还忍得住,只恨不得将对方揉入自己的骨肉之中。

低沈的呻吟声逸出,并不遮掩,深夜,也不用担心隔壁沈睡的阿宏醒来,他们可以尽情地“倾诉”思念之情。

居所墙壁厚实,阿宏听不到隔壁房间的声响,更何况阿宏睡得很沈,即使阿宏听到声响,最多也只会困惑的去扣门问他爹和他叔这怪怪的声响是怎么回事。阿宏还太小,不懂情爱,不懂他爹和小叔的事情。白日他爹时常会在家里与小叔亲昵,阿弘看到了,也不觉得困惑,大概是多见不怪,还以为别人家也是这样。

秋后,李珝没再教头,芋头也长得很大,李珝和郁之开始收芋头,收了好几筐,吃不完,载去集市卖掉,顺便买了过冬物品回来。

阿宏一直跟前跟后,跟着李珝载芋头去卖,又缠着郁之学制腊肉。相处时间也不算多长,但这孩子对李珝也好,郁之也罢,都十分亲昵。

冬日,早上李珝醒来,会去摇醒睡懒觉的阿宏,挖他起来锻炼习武,一般李珝起床,郁之随后也会起来烧水作饭。

一长一幼在院子里摆出一样的招式,耍着同样的兵器,常常让站在一旁观看的郁之忍俊不禁。

天气寒冷,为避寒,人们都不大到外头活动,年幼多动的阿宏闲不住,老想往外头跑,不过每每都被郁之逮到,要他在家中好好读书识字。

识字的书本,家中并没有(医书倒有套),都是郁之亲自传授,让阿宏一字字读记,等阿宏字习多了,郁之又凭记忆,将诗三百诵记,让阿宏背。

白雪蔽野的冬日,阿宏无处去,也只好乖乖待家里背诗。

当然,冬日也不都是这么乏味,李珝带着阿宏打了几次猎,收获都不错,阿宏也顺便学点弓射的技巧。

李珝与郁之的生活,不全围着阿宏转,更多时候,两人都相处在一起,让阿宏一边去玩,他们有时候骑着马在寒冬的田野上漫步,有时候一大早就赶着马车外出,到黄昏才回来,阿宏不知道他们上哪去,也没见他们买东西回来,奇怪的是那马车上必然带着毯子,酒食,导致有次阿宏还闹着要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