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2)

直至尽头 山文 15976 字 1个月前

脱了衣服之后夏景行又做回轻松自在的奴隶。每次以非主奴的关系和郑昱对话都压得他喘不过来,不是紧张就是惶恐,相比起来他觉得还是身为奴隶比较幸福简单。

他拿着郑昱手写的契约反反复复看。郑昱说他小时候练过字,真是太谦虚了,夏景行觉得这笔行草足可以裱起来,天天看,夜夜看,直至刻到灵魂里。

嘿嘿嘿嘿嘿死M你认命吧!

出乎意料的是这晚郑昱没对他做什么。对於刚刚收到奴隶契约还精神亢奋的夏景行而言这多少有点失望,沉寂了一星期的身体有些渴望和躁动,不过他知道这段时间郑昱真的很忙。

大概是累的吧。身为奴隶的他当然不会抗议,只是乖乖的被他主人压在怀里最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气很好,澄空如洗,下午没有训练,夏景行躺在窗边晒太阳,肚皮上摞着茶茶。冬日的午后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

因为茶茶的缘故,家里的室内植物都被移到高处。最可怜的要数文竹,因为高处空间不够搭支架,只好贴着墙壁艰难地向光生长,半年下来把博物架上的一片墙壁铺成满绿,生生把自己逼成爬山虎。

郑昱不知道去哪了,家里听不到动静,夏景行正打算掀开身上的傻猫去找他,就见他向自己走来。

转眼的一瞬间夏景行便窒住了。贴身的黑色皮裤,长靴,黑色长手套,光裸诱人的上身,黑色礼帽,百分百主人风格的情景着装,从来只出现在牢笼里的装束如今映在晴空下。阳光,蓝天,情色,诱惑,完全矛盾的极端的冲突的视觉搭配撞击着他的全部神经。

他完全看呆了,甚至忘了跪下,直到主人的声音唤醒了他:“喜欢我吗?”

他立即清醒过来,翻身跪倒在地,虔诚的轻吻郑昱的脚,又直起上身,双手捧起郑昱的右手,在他手背上轻轻一吻。

“是,非常非常喜欢。”他仰头看着主人的眼睛。

“跟我来。”郑昱看着他说。

郑昱领着他走进牢笼。白天的牢笼温暖怡人,乳白色的长绒地毯和浅色装潢清爽明快,窗帘全部拉开,阳光透进来照得一屋明媚,干净俐落毫无情色感。唯一特别的是窗边放着那张按摩椅,正落在阳光能照到的地方。

“过来。”郑昱扶着椅背对他说。

夏景行有一瞬间犹豫。他对那张按摩椅实在印象太深刻了,而现在还是白天,阳光之下。不过他还是顺从的走上前坐下。

“下次再犹豫我会惩罚你,不过今天,我给你这次机会。”没想到郑昱还是发现了,他用手握着夏景行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

他离夏景行很近,鼻息喷在他下巴,手套的触感很柔韧,主人的味道,皮革的气息,还有情欲的气氛糅杂在空气中。他像上次一样将夏景行的双手固定在头上,又命令他分开双腿,将他的身体完全敞开在日光下。

即使夏景行平日是习惯赤身裸体的,即使知道对於郑昱而言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隐私之处,被全然暴露在日光下还是羞得他轻轻发抖。

他脸颊通红的看着眼前的郑昱,咬着牙没说话,眼中满是乞求与渴望。

郑昱俯下身在他唇上轻轻一触,看着他的眼睛说:“喜欢我吗?”

“喜欢!”夏景行狠狠点头,答应得毫不犹豫。

“喜欢看着我?”

“喜欢!”他看着郑昱赤裸的胸膛,还有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嘴唇。

郑昱笑笑,拿出深色缎带:“可是,你现在不能看我了。”

夏景行的世界陷入黑暗。

他看不见,他知道郑昱就在身边看着自己。感官被无限集中,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体上很暖很干燥,从未见过太阳的阴茎在发热发烫,后穴也紧张的收缩着。一想到这些都在郑昱眼前被一览无遗,他羞躁得忍不住别过头,仿佛这样就不那么暴露似的。

“小奴隶,”他听到郑昱的低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也喜欢看着你。你的身体很敏感,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

“我喜欢从亲吻开始,从眼睛开始。你的眼睛很亮,虽然放松下来的时候人经常很呆,但眼神总是很清澈。我会从眼睛开始,亲吻你的脸,你的眉心,轻轻咬你的下巴,然后是嘴唇。以前你技术生疏,现在也已经能单凭缠绵的亲吻让我硬起来。你有一种干净的味道,我喜欢入侵到你的嘴里,吮吸你的舌头,舔舐你的上颚,掠夺你的空气,抱着你的身体,挤压你,让你喘气,让你无法呼吸,让你不得不推开我。”

蛊惑人心的语言缓慢清晰的吐在耳边,诱惑着他。失去光明后听觉和触觉都被无限放大,诱惑的言辞,曾经有过的画面一一侵袭着他,让他随着言语魅惑而情动,而性奋,而喘息。

郑昱刻意避开任何身体接触,丝毫不碰他,却始终离他很近,看着他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变化。

“我喜欢你的胸。你有锻炼良好的胸肌,肩膀,和上臂,看起来饱含力量,线条诱人。我喜欢揉捏你的肩膀,感受它们的力量。然后我会抚摸你,从肩开始,向下,到胸前。我喜欢你的乳头,我喜欢突然同时捏起你两边乳头,你会被激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我喜欢你这个样子。我会大力揉捏它们,向上提起,向外拉扯,让你疼,让你酸麻,让你低声闷哼,让它们挺立红肿起来,也让你勃起。”

没有碰触,可夏景行觉得这些语言就是无形的碰触,比教鞭更尖锐,比蜡烛更火热,比束缚更牢固,在撩动他,在点燃他,在控制他。他随着郑昱的话在感受,呼吸急促,乳尖挺立,下身勃动。

“我喜欢你的小腹。我喜欢舔你,用我的舌头,在你的皮肤上。我会从胸前开始,轻咬你疼痛的乳头,然后到两片胸肌中间,沿着肌肉线条一路向下,再向下,用舌头舔你,胸肌,腹肌,你会紧张得收缩肌肉,漂亮的腹肌会鼓胀起来。我用舌头舔你,经过肚脐,接近你,接近你下面,让你的顶端差点能碰到我,却又碰不着,然后折返向上。你会大口喘息,你的身体会颤抖,你会很渴望,渴望我碰到你,渴望我亲吻你,渴望我含着你。”

黑暗将感官扩散到极限,身体像长出了无数无形的触须,追逐声音,追逐热,追逐来自主人的哪怕一点点最微弱的气息,拼命去感受。慢慢的,心好像也飘荡起来,与周遭的空气融为一体,与光与尘共舞。主人的声音低而轻而柔,却又那么响亮高亢,一字一句,直接刻印在灵魂最深处。

“我也喜欢你的腰,喜欢亲吻你的腰。我喜欢从脖子开始,沿着脊柱,一节一节,慢慢向下亲吻,到了腰脊的位置,我喜欢把脸贴在你的身体上,一点一点亲吻,直到尾椎。你会出汗,会有汗滴沿着后腰的凹陷处滑下,湿淋淋的,非常性感。我会咬你的腰,咬得你疼,留下咬痕,让你忍不住呻吟。你会挺起身体,打开自己,让我看你,看你漂亮的身体,看你情动的样子,看你激动的样子,看你饥渴的样子。我会亲吻你的屁股,咬你的屁股,舔你,让你湿,让你流泪,让你颤抖,让你忍不住收紧身体,让你又忍不住松开。”

夏景行的身体随着这些诱惑人心的言辞变化,变得更性奋,更难耐,更躁动,更饥渴,他无意识地被这些语言完全控制住。郑昱的气息和皮革的气味一直萦绕在鼻尖,郑昱的声音让他喘息,让他颤抖,让他低声呻吟,让他勃起至涨痛,又湿润,至水光淋漓。

“我还喜欢亲吻你,亲吻你的大腿根,亲吻在你张开的双腿之间,亲吻在距离你性器只有寸许的位置,我喜欢看你难耐的样子,喜欢看你害羞退缩又迎合乞求的样子,喜欢听你压抑的呻吟声。当我亲吻你的大腿根,你的身体会羞涩地伸展开,讨好我,满足我,取悦我,你的身体还会渴求我,渴求我侵犯你,渴求我满足你,渴求我让你更快乐。我会亲吻你的大腿内侧,让你把腿张得更开,让你把身体奉献给我。你会激动,会颤抖,连脚趾都会蜷缩起来。你的身体会直白的告诉我你有多饥渴,你有多想要,可是没有我的同意你就会一直忍耐,哪怕阴茎涨痛,湿透,哪怕后面不受控制的一开一阖,没有我的同意你就会一直忍耐。”

“你喜欢我亲吻你,抚摸你,揉弄你,折磨你,进入到你身体里。你喜欢用自己的身体满足我,让我快乐。你喜欢我从后面插入你,你看不到我,你的身体完全在我身下,只能感觉我,听着我。你会打开自己任由我侵犯,任由我索取。你只剩下我,和你想要爆发的欲望,和苦苦的忍耐。我会驾驭你,统治你,控制你,给你热,给你快,给你力量,给你一次比一次狠的侵犯,给你一次比一次强的冲撞,直到我满足,直到我叹息,直到我同意。你可以射了。”

“啊!”

夏景行爆发了。他没有想法,他的想法全在主人的语言里。他的意识他的感官都由主人赋予,因主人的快乐而快乐,因主人的满足而满足,最后在主人的同意下爆发,攀至欲望顶峰。

他大口呼吸,慢慢平息下来,身体无力地挂在按摩椅上,郑昱为他解开所有束缚,唯独没有解开眼睛上的绸带,摸着他的头。他听到主人低哑的声音:“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还喜欢你为我服务。”

他听到拉链的声音,雄性的欲望混合了浴液的香味,还有阳光的味道晴空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脑子一片空白本能地张口迎接,最终让他的主人释放在自己喉咙里。

郑昱在他身上披了条毛巾,揽着他到浴室清洗,直到两人都浸在浴缸里才解开他眼睛上的束缚。

夏景行靠在郑昱身上休息,接受郑昱的按摩抚摸和精神恢复。精神高压的调教手段不能用得太频繁,而且事后的恢复工作要非常小心谨慎。有些sub在经历一场高压活动之后需要很长时间恢复,有时甚至几天,但夏景行通常只要几十分钟,只要郑昱第一时间开始安抚他开导他,陪他放松,帮他转移注意力,让他找回自己,将他从受迫受控情绪中带出来。

“小奴隶,你那点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听到郑昱的声音,他隔着后背感受郑昱胸腔起伏和振动:“不是只有忍耐疼痛,或者在疼痛不适中忘我才能证明彼此。默契在举手投足间,信任在彼此的心里,你觉得今天这样比在疼痛中勃起更容易吗?你觉得它的控制深度就比穿刺低吗?”

夏景行认真想了想,摇摇头。

“一年前你能想像自己完全不靠接触,在一个男人的声音下射出来吗?”

这次夏景行否定得很干脆。

“我不会给你穿环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你不需要用那些去证明自己,我也不需要。还有,我喜欢你现在的身体,你最好老老实实保证自己的身体安全完整。”

“是,主人。”夏景行笑了,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过了一会,夏景行不知想起什么,他突然说:“您好像还没有给过我安全词。”

“……快一年了,契约都答应了,你到现在才想起安全词的问题?!”真的,他到底捡了个什么样的冲钝奴隶回来……郑昱很无语。

“以前没觉得需要嘛。”

“今天我让你觉得需要了?”郑昱挑眉。

“不是,只是突然想起来。”

“你有。我是没给过你,但你有安全词,还不是临时的。”

嗯?

夏景行想了又想。

他想起那只羊皮手套,束缚专用的,作用类似于安全词,但那个不是词语。他们的主奴关系中的确有个词对他意义独特,郑昱用这个词将他从情境里带出来,它使用频率很低,只在偶尔需要时才会出现。

这个词是夏景行的全名。

它也类似于安全词,当郑昱这样喊他时表示离开情景停止活动,他是奴隶也不是奴隶,那时候郑昱既把他当成所有物也将他看做平等的人,他将受到足够的尊重,是一种微妙的身份关系。

但是!这个词是郑昱用的。唯一看起来像安全词的词居然是主人专用语,这好像不对吧?!

夏景行想像了一个诡异的画面。当主人对他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的时候,他大喊一声自己的名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想什么呢反应这么大。”郑昱好笑的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半勃的下体的前端。

“啊!”夏景行扭着胯在郑昱手上蹭着。

郑昱在水里玩弄着他的下身,直至他又完全勃发挺立才恶意收手。

“啊主人……”夏景行彻底恢复了,他难耐的扭着身体在郑昱身上磨蹭,听到他的主人说:“精力充沛是好事。好好想想,想不出来的话连下个星期都不准射了。”

天啊!

他往脸上扑了扑水,拍拍脸颊,好不容易才让身体平息下来。

过一会他转头看着郑昱,眼中有光彩:“您那样算求婚吗?昨天晚上。”

“对一个主人来说,算。所以你要认真考虑,反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郑昱很轻松坦然。

“所以您特意安排了今天这场?说起来我和您认识还不到一年。”

“现在闪婚的人还少吗?”郑昱笑了,用手揉着他头顶发旋。

“您可不像会闪婚的人。”夏景行也笑了。何时何地控制狂都不是草率的啊。

“下星期的仪式会是什么样?”

“到时候就知道了。”

“会像结婚典礼那样吗?”

郑昱大笑,“你想那样吗?”

“好像挺傻的……”夏景行皱着眉说。

不过郑昱没有给他任何解释。控制狂不想说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的。

洗完澡迈出浴室,茶茶兴匆匆奔来绕着夏景行的腿转圈圈。夏景行把她捞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

茶茶练就了一身好本领。

她能横趴在夏景行肩上,两腿蹬着夏景行脖子两手抱着他手臂,任凭他走动坐跪自耸然不动我趴我素,只偶尔颠簸不稳才伸出指甲使劲抓着夏景行,在他手臂上留下浅浅抓痕。

可同样的事换成郑昱却不行。夏景行把她抱上去她跳下来,抱上去又跳下来,一奴一猫乐此不疲。唯有被猫尾巴扫了满脸毛的郑昱怒了,戳着茶茶脑门威胁她趴得舒服哈,以后我换个纸片儿星人奴隶看你往哪趴!

不知听没听懂的茶茶再次从郑昱肩上跳下来,翻翻白眼一脸不屑踏着优雅猫步走了。

对於这种言不由衷的威胁,夏景行也背过身去翻翻白眼一脸不屑。

冬日的下午有点短,夏景行冲了杯金芽递给郑昱转身去做饭,边做边想刚才郑昱的话,想了一晚上还是没头绪,到了晚上躺下的时候他只好哀求:“真想不出来了,您告诉我吧。”

郑昱叹气:“从我们认识到现在,做到一半强行中断的有几次?”

“两次,第一次比较特殊。可是……我不记得那次有什么特别的。”

他回忆过了,那次的记忆淩乱。他当时处於真正的恐慌下,而不是由环境和气氛人为制造的对统治者的崇拜惧怕情绪中。他不放过一丁点细节慢慢回想,却实在记不清中断之前自己说过什么,郑昱又说过什么。

“真的想不起来,当时脑子里乱糟糟的。”

“你说,不要。”

夏景行一愣。他说过?他没说过啊。不,重点是,竟然如此?

“本来安全词应该是个特定的词句,应该选情境里不会轻易出现的词。但你从来不对我说不,你内心对拒绝我感到抗拒,这个词你轻易说不出来。这样也好,也算是发挥了它真正的意义。”郑昱笑着说。

那倒是。夏景行点点头。单论武力郑昱不足以钳制他,既然如此任何时候郑昱能对他做的必定是他愿意的,不论是否困难。让他一边喊不要啊不要嘛一边放松自己让郑昱任意施为,这种虚伪又雷人的事情他还真做不出来。除非确实受不了否则他的确不会轻易喊不。

夏景行眨眨眼睛:“这么说只要我喊停您都会停下?”

“小奴隶你要记得是谁在控制一切。滥用安全词后果很严重,你最好找个脑袋里不装浆糊的时候好好想想。”郑昱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吐气。

话说上次夏景行受伤的事给两人敲了警钟,事后郑昱便在两人手机上分别设好紧急键,又趁着和夏景行回家吃饭的时候给夏家老太太的手机也设好,第一位是夏景行,第二位便是他。

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接到电话他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慌乱。

电话是医院急诊科打开的,是夏家老太太倒下了。电话没说完郑昱放下手里的一切直扑医院。

夏景行呢?

夏景行在飞机上。

这是星期一上午,一个多小时的周例会下来郑昱正火大,紧接着就接到医院电话说秦大夫晕倒了送了急诊室,她手机的第一连络人没开机你是第二连络人赶紧到医院来。郑昱开始还没明白秦大夫是谁听着听着才知道是夏景行的妈。

一路狂飙到医院。公立医院急诊室什么时候都人满为患,刀伤的火伤的车祸的还有小孩啼哭声,步履匆忙的医生护士病人家属谁也顾不上谁,郑昱找了一路问了一路才摸着病床,夏家老太太还没醒,吸着氧。

“你是秦大夫家属?”

见郑昱点头年轻的急诊医师眉头一皱:“不对啊,你是秦大夫什么人?”

“我是她儿子。”

“秦大夫儿子我见过,不是你。”

“那是我妈,我是她儿子。我妈醒来之后要对质随时。你也说了急诊室是严肃的地方,拦着我延误了你担当?”

郑昱本来就恼火工作的事,接了电话火急火燎赶来找病床找了半天问谁谁都摇头,正着急上火。好不容易见到老太太了人躺在床上闭着眼插着管正担心得不行这愣头青大夫开口不说正事光罗嗦些有的没的,可把郑昱气急了。附近有别的病人他克制着没大声,可火光全开的样子眼前的年轻医生立刻招架不住。

“别急,你妈没事。”

旁边伸过来一只年长的大手将小大夫拦得后退半步,一把中年温厚嗓音响起。

“病人现在体征正常稳定,初步判断可能是轻度心脏病,这对中老年人来讲很常见,暂时没有危险。等病人醒来再做进一步检查。”

郑昱深呼吸两下,谢过大夫转身去办手续。

夏景行出差了,於他这是家常便饭。只是这次有点偏远,早航班飞西宁,又转飞格尔木,然后再换地面交通,他的目的地是大柴旦法院,这次的委托标的不动产所在地法院。由於地方比较偏僻交通不便,星期二上午开庭他星期一一大早就得出发,单程差不多要十多小时。本来这是沈老和他共同代理的案子结果临时让他单枪匹马上了,可怜他周三下午还有一场在大连,然后才能折回家。这顿出差算下来光路途颠簸就得近三十小时全挤在三天里,实在不能多想,多想都要胃抽筋。

郑昱是知道的,夏景行说临近农历年了,很多比较重要的案件都喜欢选在这个时间开庭或者宣判,所以很忙。他收走了夏家老太太病床边的手机,以防哪个不长眼的——特别是某些愣头青大夫趁夏景行转机空挡给他打电话。夏景行是绝对不能扔下工作不管不顾冲回来的,既然如此与其让他担惊受怕不如暂时瞒着让他安心工作。

郑昱一直在病床外候着,不时低声打电话遥控公事。等到中午老太太悠悠醒转,他迅速凑过去轻声说:“您刚才晕倒了。大夫说您没事。我去叫人来。”

到护士站喊人,等了一会走进来的又是那个愣头青大夫,郑昱没辙,抢在前面对老太太说了句妈大夫来了,声音不高,刚够年轻医生和老太太听见。

老太太眼睛眨了眨没说话,但眼里都是笑意,好像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没一会刚才那个中年大夫也到了,站在床边跟老太太低声说话。医生间的交流听起来像外星语言,单词、字母和数位完全不连续的一个个蹦,中文没几句,多数郑昱也听不太懂。

“秦大夫,院里很重视,您好好休息,您室里没事别担心。”郑昱退在一旁听着,中年大夫是心内科主任,他说病床已经给安排好了,人醒了就转过去,能动就下午做检查,动不了就先躺着,怎么说都是自家人,院里照顾。

郑昱去办住院手续。老太太趁旁边没人喊住他:“我没事了,你去忙你的。这医院就跟自己家一样,走到哪都是熟人,我一个人就行。”

“那哪行。”郑昱声音很轻,但拒绝得毫无余地。他算知道了,夏景行不愧是老太太教出来的亲儿子,这语气,听着真是一模一样。

住院,登记,换床,他忙上忙下的。抽空还跑去附近的饭馆买了份热粥喂给老太太,也趁机给自己填几口盒饭。

饭刚吃两口电话又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松一口气,不是夏景行就行,这时候除了他谁打来都行。

结果事实是,还不如是夏景行打来——所谓祸不单行,公司副总被带走协助调查了。

副总叫达建国,从名字就能看出来和郑昱不是一辈人。他是郑昱父亲的老友,正达贸易公司的第二号人物。上午例会的时候没出现以为只是惯例有事冲到,没想到中午他家人打电话到公司大家才知道他从家里被带走了。

公司立刻开了锅。到底被带去哪了没人知道,当时他家只有一个老保姆,老保姆说带走他的人穿着制服。穿制服的人多了,保安还穿制服呢。达总电话关机,公司秘书接到消息后立即把所有可能的通讯方式都试过了,联系不上。

“让法务立即去那几个地方问问,多半是那条线出问题了,否则要查也应该查我。知道人在哪了马上汇报。”郑昱神情严肃的吩咐秘书。

消息传开,这个时候公司必定乱成一团,郑昱本当马上回去坐镇。他低头看看手机又看看病床,站着不动。

夏家老太太在跟心内主任说话,声音很低,听着有点喘,完全不像平常。郑昱听见心内主任说已经给她安排好明天一早做检查,看来老太太现在还不适宜走动。见郑昱进来,主任简单嘱咐几句便离开了。

“你回去吧,这么忙,我躺着就行,不用人陪。”

“不忙,我不走。您想睡就睡,睡不着我陪您说话。晚一点我让秘书过来,我们去给您收拾点东西。”

“唉不用,现在的孩子怎么都不听劝……”

话虽那么说,老太太还是精神不足,醒醒睡睡的。郑昱趁她睡着的时候在走廊打电话,公司财务刚刚也被带走了。

“法务呢?找到人没有?”

“之前跑了一个地方,没有。财务被带走后他就直扑过去了,应该差不多到了。”

“随时汇报。还有,晚点要麻烦你过来帮个忙。”

到了傍晚下班时间法务的电话终於打来,虽然人没见着但好歹知道在哪了,今天已经过了办公时间,明天请早。

挂了电话郑昱在病房走廊踱步。他已经大概猜出为的什么事了,有几种可能,每种可能能采取什么办法,会有什么后果,他大概心里有数。

他带着女秘书去了夏景行家一趟,给老太太收拾些生活必需品,又把家里座机转到老太太手机上,以免夏景行晚上找不到人。做完这些他又冲回家收拾一番再赶回老太太病床边陪着。晚上夏景行果然给家里打电话,老太太接到了,跟郑昱一样默契的瞒着工作中的儿子。大柴旦是高原,夜晚很冷,母子俩简单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TUE

第二天是兵荒马乱的一天。

郑昱六点多便起来了,买早餐,大夫查房,准备检查,四处排队。工作已经全转到手机上了,他抽空跟秘书和法务联系了解进展。所有人都在奔波,被检查的、跑上跑下的、开庭的、被调查的、跑调查的、汇总资讯的,临近中午检查结束了,法务也忙完了,达总和财务还关着不让见,但到底因何被调查是大致明确了。郑昱认真听着汇报,果然不出所料正是最好也最坏的情况。

他陪着老太太做完最后专案等着结果。令人欣慰的是诚如心内主任说的,老太太还好,轻度心脏病,不是器质性的,以后只要注意作息规律别劳累别受刺激,要是偶尔觉得胸闷难受可以去吸吸氧,跟健康人没两样,不用太担心。郑昱大大松了口气。老太太晕倒入院至今一直瞒着夏景行,没事就好,有事的话他难辞其咎,任何理由都推搪不了,即便他是他的主人。

公司那边也稳定下来了,他抽空冲回去布置了一番,又四处联系带着人冲去递了几句话给达总再风风火火冲回医院,情况已经出离一般人的能力范围,晚上他掐着时差打电话搬救兵。结果说了没几句隔着电话差点又和老头子吵起来。

“一码归一码,您不待见我是咱俩的事,公司的事是公司的事。当初我拦着您怎么不说话?现在被关的是达叔不是我!……给他?欢迎!小晔喜欢的话随时拿去。您用公司来威胁我?!爸,这么多年了您懂过我们吗?!”

挂了电话他站在窗边深呼吸,外面很黑,水汽在窗玻璃上凝聚成一小片乳白色,消散,又再凝聚。他真的尽力了,不单指今天,从他五年前接手这个摊子以来能做的他都做了,可总有些事情不是一人之力可以达到,需要低头的时候总得低头。

老太太在玩游戏。她是真看得开,这两天跟郑昱说了不少话。

“所谓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我早已没什么怨憎的人,也没什么求而不得的欲。我丈夫虽早逝多年,但他一直在我心里,儿子又孝顺。说起来我得谢谢你。早前他一度很暴躁,偶尔又很消沉,又什么都不肯说,甚至不敢让我知道,成日强颜欢笑。和他谈了几次,看他强打精神的应付我还不如不谈。后来……大概是和你认识了吧,渐渐的就好了。现在他比以前快乐多了,工作还是那样的工作,生活也还是那样的生活,可我看得见他的快乐。你们工作日几乎不见面吧?我简直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所以得谢谢你,之前一直没机会说。”

“既然没什么放不下的,对生老病死也就看得轻了。诶你别这幅样子,我就说说又不是这就起不来。我是说我没什么放不下的,你们也一样,好好过日子。在大夫眼里这还真不算什么,我室里的病人哪个不比我重?我好得很歇几天就成,回去还打算多拉扯几拨呢。”

郑昱以前从没做过床前孝子这种角色,本想着这辈子大约没机会了,没想到这次倒十分胜任,凡事亲力亲为任劳任怨,和老太太一个病房的病友对他赞口不绝。老太太虚荣心发作逢人便乐呵呵喊郑昱叫儿子,她精神好多了也不赶郑昱走了,这小子倔得很根本赶不走,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只是把家门钥匙扔给他:“去小行床上躺会去,总好过在这窝着。”

星期三。

夏景行已经在大连了,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淩晨。他凑合躺了几小时,上午先和客户回顾讨论一番,紧接着下午开庭。

郑昱还在医院。老太太好多了,昨天偶尔还会晕,今天看着已经没什么事,也能慢慢走动了。心内主任抽空便来看看她聊聊天,不时安慰郑昱,还给他讲中老年保健注意事项。他建议老太太在医院里再住两天观察,这样如果难受还能随时吸氧。

郑昱抽空回了公司两趟,安排停当又赶回来陪在老太太床边。副总和财务还在里面,不过救兵已经上飞机了,此时他只要等待和保证局面稳定不出错乱。

晚上他掐着时间给夏景行打电话,关机。他索性设了自动重播,每两分钟拨一次,直到夏景行接起电话。

夏景行还觉得挺凑巧,怎么落地刚开机没几秒电话就打进来了,还是郑昱的电话,要知道他们平常联系并不多。

“是我,听着。你妈没事,大家都没事。但现在你妈在医院,我也在。我派了司机去接你,安心跟他过来,别着急。”

哪能不着急啊。夏景行一到大厅就看到有人高举着牌子站在最前面,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他们一路快车火速冲向医院。

进门的时候老太太正捧着ipad玩游戏,皱着眉为难,一副无从下手的样子。郑昱在旁边看着陪着,不时低头在面前的电脑上敲字。突然的夏景行心里平静下来不再心急如焚,他深呼吸一口慢慢走上前:“妈。”

“回来啦?诶帮忙看看这关。”

夏景行凑近一看,鳄鱼洗澡,益智游戏。老太太精神不错,给他简单讲了规则,橡皮鸭的作用,不同颜色的水和开关,又翻出前一关示范给夏景行看。夏景行对游戏很陌生,邹着眉盯着萤幕,但胜在聪明,尝试两遍老太太头疼的关卡,三鸭过关。

郑昱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笑没说话。

老太太高兴地合上ipad,轻松愉快的样子看起来和平常没两样:“我没事,瞧你这样子。院长和心内主任都来看过,让我再躺一两天,然后正好周末,我下周一再回来。”

“妈……”

“哎真没事,轻度心脏病,小郑陪我检查了一天,结果都正常非器质性的,很多老年人都有的小毛病,机器用久了尚且老化何况是人呢,就是这次突然发作看着吓人,以后我注意点就是了。真的,不信你上网查去,再不信我让他们找点病例你看。昨天我就跟小郑解释了大半天,说得我都累了,车軲辘话不说了,回头你问他去。”

夏景行看向郑昱,郑昱笑得有点无奈。

同室病友走进来见老太太床边站了个风尘仆仆的生面孔男人,问:“您两个儿子啊?”

“嗯,一个亲生的一个抱来的。”

“哪个抱来的啊?抱还能抱到这么帅的。”病友笑。

“喏,矮胖黑粗那个。”老太太朝夏景行抬了抬下巴。

“啥?!谁?!谁矮胖黑粗?!我矮胖黑粗?!?!妈……”

咳,重点不对吧。郑昱低头忍着笑不出声,跟这母子俩在一起时间久了脸上都发僵。

病友也听出来了,哈哈大笑。

见儿子回来老太太这次是真赶人了,她中气十足的吼郑昱:“回去!这几天你睡过一个囫囵觉吗!”

夏景行怕了她,扯了郑昱撒腿就跑直塞到车里。时间已经很晚了,停车场里没人,他抱着郑昱久久亲吻,分开后又定定看着眼前的人不说话,这回是一声谢谢都没说。

反倒是郑昱先开口:“回去吧,别担心都没事。接下来几天我会很忙,这周六的仪式得延后了。”

夏景行点点头又摇摇头,郑昱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开车走了。他一年到头进不了一次医院,这段时间真是在医院里泡了个够,先是夏景行再是夏家老太太,如果可以他真是希望以后再也不用在医院里过夜了。

THU、Fri

第二天夏景行回律所汇报了工作顺便请了两天假。他缠着心内主任把老太太的情况问了个遍,用药治疗,如何调理,注意事项,事无巨细。中途回家收拾打扫了一番,又做了饭送到病房来,让连吃了不少天医院盒饭的病友们羡慕得两眼发绿。后来忙着忙着不知怎的就趴在老太太床边睡着了,被老太太摇醒轰回家补了一觉。

可怜郑昱,夏景行不知道的是,他的主人昨晚离开后回家稍事休息然后又直赴机场接人——救兵来了,正达贸易公司真正的一把手,他的父亲。国际航班晚点加上海关盘查,他把人安顿好折回家里洗个澡换身衣服,正好接着上班——通宵达旦。

星期五郑昱全程充当司机和地陪,被老爷子拉着连跑两个大院。见到老朋友老爷子也很高兴,聊天吃饭喝酒玩闹,直到下午郑昱才把喝得满脸通红老爷子送回酒店。他知道有些事情算是办妥了。

他惦记着那边夏家老太太该出院了,连忙又开车直奔医院病房,还没进门就听见老太太数落她儿子:“这样可不合适啊小伙子。怎么说我也当了三十来年大夫,别人不懂我还不懂啊。你就知道听主治的就是不信我,重色轻娘啊。”

“您说什么呢!”夏景行低着嗓子吼。

郑昱但笑不语。认识这么久他也明白了,老太太是逮着机会就挤兑夏景行,谁让那个闷葫芦平常不哼不哈的让人欺负起来倍有成就感呢。不过他知道老太太是故意的,她儿子对她是真紧张,绷得紧紧的不放松不行。来病房之前郑昱也去找过主治,确认出院没问题。

眼看夏景行就要气急冒烟,郑昱适时插进来笑着说:“妈,您喝点水吧,我去办手续。”

“您……你刚才喊我妈什么?”

“喊妈,要不你以为住院时候谁签的字?”老太太白眼他。

夏景行天旋地转,他觉得自己只是离开三天,世界已经变得不认识了。

办完手续郑昱正要走,被老太太喊住:“你这样别开车了,让小行送你。”郑昱没多想点头谢过。他也快扛不住了,整整五天连轴转几乎不眠不休,劳心劳力精神紧绷,到此刻公司没事了老太太也没事了,硬撑的一口气松下来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他也不客气,上了车直接阖眼睡过去。

夏景行看着掩不住疲倦和眼底血丝的郑昱阵阵心疼。他不知道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直觉告诉他绝不仅仅是医院陪床这么简单。他平稳的把车开回中森花园,停车,熄火,俯身正要抱郑昱的时候郑昱睁开眼睛。

“怎么,要抱我啊?”

“又不是抱不动。”

“没到这地步。”郑昱看着他笑笑,两人一起上了楼。

夏景行给他放水泡澡,又做了一大锅牛肉粥留在厨房便走了。他还得回家给老太太做晚饭。

第二天副总和财务都被放出来了,不看僧面看佛面,老爷子出马果然不同凡响。郑昱和法务去接人,见两人都挺萎靡的二话不说先把人送回家,有事以后再谈。郑昱回了趟公司,该扫尾的扫尾该布置的布置该安抚的安抚,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总算落下帷幕。

老太太是真的好了,夏景行确认再三再三,惹得老太太差点不耐要把他扇出家门。星期天他一早起来买菜,然后开车到中森花园。

郑昱家里很安静,只有茶茶出来迎接他,高兴的绕着他的腿转圈圈,夏景行蹲着给她挠下巴挠耳朵挠肚皮挠屁股,挠得手都酸了茶茶才满足作罢,迈着小碎步到窗边看风景。

他到厨房准备早餐,看时间差不多把自己收拾好,轻轻推开主卧的门。

卧室里光线昏暗,低低的主人的气息在流淌。他掀开被子钻进去,魅惑扑面而来,让他迷醉。他吻着,啄着,蹭着,舔着,含着让这具沉睡的身体慢慢苏醒。他感受着这具身体对他的热烈回应,然后用更热情的服务回应这具身体,直到他被郑昱突然推开。

“上来。”

他听到主人低哑性感的声音,他扶着主人的肩膀用自己更紧热的地方接纳主人为主人服务,直到被主人紧拥着一起爆发。

他们相互抱着喘息,夏景行看着郑昱,他的主人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精神好多了。

“主人,早上好。”

郑昱在他唇上柔柔一吻表示回应。

生活又回到正轨,夏景行星期五到中森花园,郑昱星期日到夏景行家吃午饭。

最先忍不住的是老太太,她揪着儿子的耳朵吼:“我说,你该搬出去了吧?”

“什么?”

“搬出去,和小郑过日子去。”

“不行。”夏景行想也不想立刻拒绝。

“干嘛?记挂我啊?你还想跟我搭伙过一辈子啊?你不烦我还烦呢。哦你娶媳妇还非得买一送一凑上个老太太?”

“不搬。没媳妇。”夏景行怒目横对。

“这不是一样吗!你小子倔起来怎么跟驴似的。年轻人要知道珍惜,合得来就好好过。我一个人挺好的,有工作有学生,你们有空多回来吃顿饭,别跟我一个老太太粘在一起。”

“妈您赶我!”夏景行急了。

“我怎么赶你了?我就赶你怎么了?!小郑挺好的我看对你真不错,你就这样一星期过去住两晚算怎么回事?你当人旅馆啊你?人心都是肉长的,要搁我年轻那会非甩了你这样的不可!”

“妈……”夏景行快坚持不住了。上次拒绝郑昱就够让他纠结的了,不想还好,一想到郑昱的付出郑昱的容忍郑昱的宠溺,感激,愧疚,向往,还有浓烈的爱与渴望,各种情绪纷遝而至,心中悸动酸痛,眼看就要缴械投降。

“我平常一个人挺好的,你们就周末过来吃顿饭,看看家里缺什么,陪我说说话。别委屈人家。”

“我哪委屈他了啊!”夏景行彻底崩溃。

委屈谁也不敢委屈他啊!您是不知道啊!知道真相您眼泪都要掉下来啊!他的内心在咆哮在喷泪。

老太太不愧当了夏景行三十来年的娘,自家儿子最清楚不过,连哄带逼把人送走了。不走行么,再不走老太太要拿笤帚了。

对此郑昱自然是高兴的,他说:“平常你家谁做饭?”

“我。”

“谁洗碗?”

“我。”

“谁打扫?”

“还是我。”

“这不简单么。晚上加双筷子,我还省事了。”

“……”

“没关系我不挑食,你做什么我吃什么。要不下班我陪你去买菜啊?”郑昱调皮地冲他眨眼睛。

重点不对吧主人!您高兴到底是为了我搬过来啊,还是为了吃饭方便啊!可怜的奴隶内心又开始飙泪。

达叔辞职了。郑昱没拦。

对有些人,这是放下,对有些人,这是了结。

星期五晚上夏景行开门走进来,郑昱又一次喊住他。

“还记得上次你答应我什么吗?”

当然记得,他的奴隶契约。夏景行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