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苳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在坍塌,她开始无法理解安秀英每个字的意思,她只看得到那寒光闪烁的水果刀。
是她亲手挑选的,足够锋利。
她好像又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小的她看到母亲因无力挑水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想帮母亲的忙,她想去挑水,却不小心把水桶弄翻,水洒了一地,她无措地缩在炕边,承受着安秀英又哭又叫的辱骂,粗糙的巴掌狠狠拍在后背上,她整个人都好像灵魂出窍,整个人都在下坠,听不懂母亲在说什么。
等到母亲平静下来,她还要安慰母亲,逗母亲开心。只要不去试图理解母亲的怒火,只要成为母亲的母亲,她就不必害怕和委屈。
后来她就学会了平静地面对一切。
她几乎可以受到所有人的欢迎,因为她情绪稳定,永远温和,即便有人说了难听的话,她也不会和人起正面冲突。
她分不清自己是回避矛盾还只是单纯脾气好,所有人都说她脾气好,那她就脾气好吧。
她的出生害得安秀英变成这样,她生来就欠了母亲的,好,她愿意用一生来偿还。母亲说没有钱供她上大学了,她便撕掉了通知书,留在村里卖豆腐,母亲说不要天天想着找那些穷男,她也言听计从,想着找个差不多的,以后还能继续照顾母亲……
可她终究不是母亲的母亲。
她平静如死水的人生里,出现了一道星光。
她第一次不想和所有人走在一起。这道星光吸引着她,她喜欢这星光的灿烂锋芒,她想靠近,想追逐,想拥抱这道星光。
这道星光指引着她,从此她的人生有了另一种可能。
她不是母亲的母亲,她是一个人,一个有自己想法和欲望的人。她也想好好活着,她也想拥抱自己爱的人,哪怕这个人同为女人。
是的……她还有岑溪。
这个名字划过她脑海,她像突然惊醒一样,眼前扭曲的图像耳边缥缈的声音落回实处。
她还有岑溪……她不能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说话啊!”安秀英把刀刃更紧地压向了脖子,“你给我保证!”
“妈……你别这样。”安苳回过神来,缓和下了语气,“你先把刀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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