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蹊笑道:“七月初九,便是婚期。姑娘,从前蹊不曾说起过,蹊有断袖之癖。嫁的是二皇子。彼时定要来婚典饮一盏酒。”
殊儿蓦然觉得,她过得比话本子离奇得多。话本儿好歹有些分寸,现实却毫无逻辑可言。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搞基。倘若是在话本子里,怎么会有男神无意於女主,和旁的男神在一起。也许她是……活在断袖话本里。有趣得紧。罢了罢了,她已经活得如此自由自在,做个孤家寡人也无妨。如此想来,殊儿便笑出声来,发自内心地。
殊儿含笑点点头,由衷道:“你开心就好。”想了想,又道,“恭喜了。”
婚典,殊儿自然是出席了。她写了一篇《枕思明月》,作赠给鹿蹊的新婚贺礼。
鹿蹊道:“谢过姑娘。”他一袭婚服,青丝不束,唯独在发尾松松系了一痕朱红绦带。眸中流转着不胜酒力的薄红。殊儿知道,此时此刻,他定是满心欢喜,她也从未见他如此满心欢喜。这样也好。庭中月华洒满玉阶,丝竹管弦不绝於耳,四座宾客宴酣。殊儿又调笑道:“你且洞房去罢,莫要喝到直不起身子,再被你夫君抱进去。”鹿蹊微微蹙眉,伸手要推殊儿,“岂有这般言语的,快休如此。“
殊儿微笑,眸间点的朱砂越发潋灩。
无论如何,殊儿已释然。
凤翎城人人皆知,教坊三品善才李殊儿,翩翩舞广袖,似鸟海东来。舞毕红袖分开,倒像是两只相向纷飞的凤凰。她额间垂下七缕珠玉流苏,眉目如画。
上至圣上,下至文武百官,皆被起龙吟曼舞折服。却不曾有人对李殊儿起非分之想。当她玲珑剔透到一种境界,饱读诗书,博古通今,欣赏她弹琵琶、跳龙吟舞、写诗、作赋,对世间诸事都有独特的理解,着实比与她行周公之礼要有趣得多。
明日局中,岁月如锦。
第三十五折
殊儿动了心,手不由自主抓紧了包袱,显然是被这种繁华日子打动。
她抬眸,真诚道:“这才是我要过的日子。我去凤翎城,为的正是这个。哪怕还是无缘於鹿蹊,那又如何?我,我总归要成就我自己的。“
夜明珠凝视着她,又道:“姑娘。要做那人上人,岂能脱了苦中苦呢?“又施术法,继续明日局。
那是李殊儿名扬天下的前几年。她刚刚来到凤翎城之时。
教坊中,楼阁外设一面铜镜,殊儿日日对着它练舞。扬袂甩袖,翩翩起舞。练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候,她从天光微熹到暮色四合,从不停歇。当真累了,便举着琵琶谱瞧,学如何在舞蹈中反弹琵琶。练舞练到足底结了一层厚厚胼胝,十个脚趾磨出血痕。日出而舞,日落不息。日日如此,年年如此。
便是彼时,姚善才欣赏她勤学苦练,性情又不卑不亢,才收她为亲传弟子。
也常常弹琵琶一日八九个时辰,厚厚的《绿腰》《燕乐半字谱》翻破了七本,都能从头到尾倒背如流。半年内精通反弹琵琶,一年内精通足弹琵琶,三年内成了当之无愧的鹤帷国琵琶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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