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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夕,告诉你个秘密。

——在故事尚未开始前,我就已认识了你,很久很久。

我的童年,是一本缺页的盗印书。它装订得华美,却只收录残章。

一章《母亲》,一章《父亲》,一章《家》,我阅尽图书馆的每一册藏书,也没读过它们的初版。

同龄的孩子盼星星,盼月亮,盼有人带走他们的孤独,而我数年一日等候着谁,来宣读我被舍弃的缘由。

你能懂吧?那种永远猜不透谜底,无解又无望的感觉。

虽然在文字的维度里,我看似无所不有,但这颗心始终枯瘠,一贫如洗。

幻想垒成虚无的高墙,将我重重围困。即便有黄先生的引导,我依然走不出,那座自我隔绝的围城。

十三岁之前,我最大的心愿,是活成一首埋没尘世的无名诗,羁旅一生,居无定所,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对,你没听错,我真的不介意死去。因为生命的意义,不是活着,是燃烧,像流星在风里烧成满天的余烬,把死亡奉为活过的证明。

而且,像我这样的孤儿,又有几个人会在乎?既然早晚要死,不如就死得随心所欲,和肆无忌惮。

转折始於那年梧桐叶落的初冬,一个干枯乏味的雨天。

我在黄先生捐来的一批旧书里,发现了一封信,就夹在那本写满注记的《查令十字街84号》中间。

文字寥寥几行,却奇异地改写了我平铺直叙的未来。

那开头写道,这封信献给一位有缘无分的友人。

他说,自己是个罪孽深重的抑郁症患者,可能拖着残躯苟延,也可能不久於人世。

他和他最爱的妹妹,有过一个约定,但以他日渐式微的精神状态,已无法再履行诺言。

所以他希望找一个人,取代自己,继续扮演妹妹的引航员,知她悲喜,陪她永远。

落款有两个名字,其一是他的本名,其二,你我也都熟悉。

——“木兮”,是你哥哥为你创造的笔名,和悉心编造的美梦。

你一定不知道,他病得最重的时候,也没请人代过笔。他是把心都剁碎了,沥着血从那堆残渣里挑出仅剩的快乐,写下来,寄给你。

当然,我从黄先生那里得知这些过去,也是很后面的事了。

何夕,你猜猜看,我看到信之后做了什么?

……呵,想不到吧,我把它放了回去,然后什么也没做,接着读书。

你总说你冷酷无情,而我觉得,我比你自私麻木得多。

那时候,荒诞不经的理想在我心中高过任何外来之物。即使我读完信后确实有了一点触动,但那还不足以支撑我敞开心门,滥发善心地去接受一个未知的变数。

我见过何年。只有一次,却印象深刻。

我收到信的隔天,黄先生带他杭平的学生来福利院,你哥哥是志愿者之一。

少年像光一样明澄耀眼,眉眼生得好看极了,眼睛稍微弯一弯,就能感到他在不遗余力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