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有一次送饭时来得早了,看到桐英在阁前升起火盆烧纸,才知道那些废纸去了哪里。但是,有必要那么神秘吗?他到底在搞什么东东?淑宁试着去问父亲,张保却只是摇头,叫她不要多管。
好吧,不多管就不多管。淑宁只是每日送饭,看着桐英吃完,又把碗筷收走。只是过了没几天,她发觉桐英更瘦了,脸上挂着大大的黑眼圈,想起早上来送早饭时,蜡烛似乎刚熄灭了不久,便知道他一定是熬了夜。她道:「桐英哥,你别嫌我罗嗦,不管这事儿有多急,也不能把身体弄坏了。既然你不要人侍候,就该好好照顾自己才是,怎么连觉也不好好睡呢?」
桐英听了眨眨眼,笑了:「从前听端宁说过,虽然你是他的妹妹,但他觉得你有时更像是他的姐姐。我今儿算是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了,其实他说得不全对,与其说你像姐姐,倒不如说更像娘呢。」
臭小子!这是在嫌我婆妈吗?我哪有那么大年纪?!淑宁磨着牙,眯了眯眼。
也许是发觉自己说错话了,桐英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瞧了她一眼,道:「哥哥只是在说笑,淑妹妹不会生气吧?」淑宁扯出一个甜甜的笑:「怎么会?桐英哥多虑了,快吃饭吧。」桐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但又觉得自己过虑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哪会有什么复杂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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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他看到淑宁送来的晚饭时,就知道自己错了。
「这、这、这是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地?」桐英用颤抖的手指指向那碗猪肝汤,「一定是老端告诉你的,对不对?」
淑宁脸上绽开甜甜的笑容,道:「桐英哥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把调羹塞进他手里,道:「快喝吧,这是最补血的,桐英哥流了不少血呢,可得好好补一补。」她把整个碗端到他面前,用最热情最天真无辜的眼神盯着他。
桐英含着泪把猪肝汤喝下,又强忍着恶心吞了里头地猪肝。他不该小看这丫头的,端宁是什么人呀?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端宁的妹子,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小丫头?!
第二天的晚饭有豆腐,桐英吃了几口,计上心来,便开始饶有兴致地说起了豆腐的菜式,淑宁不知他想做什么,跟着应和了几句。说着说着,桐英便把话题转到象豆腐的菜式上来,然后讲起了一道「某个古国某个王公想出的某道菜式」——猴儿脑。他绘声绘色地讲着这道菜地典故,讲到血淋淋的情节时,还时不时地留意淑宁的脸色,预防小丫头受不了时就停下来。
但淑宁由头至尾都没动声色地听完了,最后桐英古怪地看着她,她还问:「讲完了么?」见桐英点头,便哂道:「这个王公真不懂美食,猴儿脑有什么可吃的?我吃过别人做地猪脑,那是熟的,还嫌它气味不好呢。这人只用热油去烫,也不嫌腥啊?」
小样儿,姑奶奶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这个猴儿脑的典故她早就听说过了,怎么可能会被吓到?看着桐英一愣一愣地,她心里就忍不住得意。
不过,就算是早就听说过了,她吃自个儿的晚饭时,看着那道南乳豆腐,就忍不住联想到猴儿脑,直犯恶心,结果那顿饭就只吃了很少。晚上睡觉时肚子饿得咕咕叫,她就在磨牙:明天等着瞧吧。
结果翌日中午,她特地吃过饭再送饭菜给桐英。等饥饿的桐英一看到她特地准备的焖鱼丸和鱼蓉羹,立马变色:「我不爱吃鱼,怎么送这个来?」
淑宁严肃道:「桐英哥,不可以挑食,多吃鱼对身体有好处。这是我们园子的小湖里养的鱼,最是肥美可口,外头还吃不到呢。要是你想打回去重做,只怕还要再等一个时辰呢。这是我亲自下厨做的,快尝尝?」然后不由分说地把筷子塞进桐英手里。
桐英满面悲愤地吃了一个鱼丸,脸色有些古怪,又吃了一个,笑了:「这里头有什么东西?花生么?一点都不腥呢,怪好吃的。你不知道,我家的厨子不会做鱼,吃起来腥死了,在外头吃,不是煎炸就是烤的,我都不爱吃。这是你做的?挺好的。」
淑宁见他吃得欢,脸色也缓和了些:「我在里头加了炒香的花生碎,还拌了些芫荽。你觉得不腥,可能是因为我一路用热水温着过来,热着吃就不腥了。」
桐英又尝了尝鱼羹,笑道:「这个也好,里头加的是冬菇丝和香菜吧?小丫头做得不错,凭这手艺,你可以嫁人了。」
淑宁啐了他一口,见他吃得不亦乐乎,心不由得软了。她两辈子加起来都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跟个不到二十岁的小男孩儿闹别扭,难道还真当自己是小丫头么?这孩子也不知遭了什么罪才逃回来的,人也瘦了,还受了伤,现在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大事,她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眼神发生了变化,桐英忽然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冷战。
淑宁发现了,看到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夏衣,便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回来时带了一个包袱,对桐英道:「这本是给哥哥做的秋衣,你先穿着吧,如今外头风大,当心别着凉。」桐英抆抆手,接过衣服比了比,笑道:「正合适呢,多谢淑妹妹。」
淑宁笑笑,自去收拾碗筷。
她拎着食盒离开了枕霞阁,见湖上风有些大,便借道树林往回走。走到临渊阁附近时,忽然听到有个男声在问:「你们真不知道那水阁子里头住着什么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