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三三、短假
清晨,淑宁从睡梦中醒来,听到屋外的树上,小鸟不停地叫着。床铺一动,她一转头便看到了桐英的脸。他弯了弯眼睛:「看来今天是个睛天呢。」
「你怎么知道?」
「睛天的时候,鸟儿才会叫个不停啊。」
「那如果下雨呢?」
「下雨的话,可以闻到泥土的气息,还可以听到屋檐下雨水滴落到台阶上的声音。」
「下雪又如何?」
「如果是下雪,你一张开眼睛,就能感觉到了。」桐英轻笑着吻了吻她,「起了么?」
「嗯。」淑宁同样笑弯了眉,起了身。
他们现在正住在后园的仪和轩里,就是专门收拾了在夏天住的那间屋子。虽然现在只是春天,但睡炕却有些太热了,宁可铺上夹棉被褥,睡架子床。
但桐英在前头正房里睡拔步床有些时日了,反而觉得普通的架子床不方便,小澜子与丫环们不在轩中,夫妻俩起床后,要淑宁下床去拿衣服来,服侍桐英穿上。
他有些埋怨的道:「你又直接从暖被窝里出来了,也不披件外衣。都是我昨晚忘了把衣裳放在近前。如今这天气,早上还有些寒意的,着凉了可怎么办?我如今知道你那大床外进的箱柜有啥好处了,放被子放衣服都方便啊……」
淑宁止住他的碎碎念,好笑的道:「一次半次有什么要紧?我又不是玻璃人儿,冻一冻就坏了。那拔步床当然是方便的,不然我为什么要叫人做啊?」帮他扣好扣子,自己也穿好衣服,便走到外头廊下的方几旁,用上面的棒槌敲响铜钟,通知在其他屋子里等候的丫环们。
桐英跟着走出来,闻了闻风中淡淡的茉莉香,深吸一口气,道:「果然,这园子还是该叫茉园才对,什么风园啊……倒是那两个小崽子起的名不错……」看到淑宁似笑非笑的模样,他轻咳两声:「当然,夫人与石先生起的名自然是好的。」
淑宁嗔他一眼,道:「虽然种了几丛茉莉,但还是太少了,跟这名字不太相配,若你真喜欢这花,叫人多种一些吧?先前我让昌平庄子那边多种些香花,里头就有茉莉,趁着天气暖和,移些过来好了。」桐英大力点头。
檀香菊香两个端着水盆和洗漱用具进来了。夫妻俩回屋梳洗完,淑宁还仔细帮桐英重新编了辫子,两人才一起到了正轩吃早饭。
早饭除了牛奶与红枣糯米粥,就是各种饽饽点心,有豆面糕、豌豆黄、藤萝饼,还有内务府昨日才送来的玫瑰火饼。淑宁觉得内务府的玫瑰饼比起在欣然家吃到地,也没强到哪里去,顶多比自家做地好一点。豌豆黄确实出乎意料的好吃。
她道:「我从来不知道,姚厨子原来那么会做豌豆黄。跟前几天在万寿宴上吃到的相比,也不差什么,不像我做的,总觉得缺了点味道。」
桐英笑道:「老姚虽不是御厨出身,但他老爹和兄长都是御膳房的白案高手。宫里的秘方儿。他多少知道些。不过我更喜欢你做的,没那么甜腻。」他低头看看面前的玫瑰饼。有些厌恶的皱皱眉,另夹了豆面糕来吃。
淑宁知道他是讨厌那玫瑰馅过於香甜,偷偷暗笑,引来他一个白眼。
吃完饭,他们商量今日要做什么。万寿节已经过去几天了,正值休沐日,桐英又向上司讨了一日假,他们现在有了短短两天的假期。桐英有很多计划:「先前我答应了你,要带你回房山住几天地,要是我们现在出发,明天午后回来就行了。」
淑宁不同意:「一来一回就去了一天了,何必这样劳累?赏花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我们自己的园子也很好。」
「那……我陪你去逛正阳门大街?要不去什刹海看景吧?不然出城骑骑马也好。」
淑宁却道:「你平日骑马还骑不够么?什刹海我也是常见的,没什么新鲜。至於逛街,好是好,但今日休沐,定有许多人出门,叫人看见了,又要惹闲话。你不如就留在家里歇两日,画几笔画,或是什么都不干,我陪你说说话,如何?」
桐英想了想,笑着点点头:「也好。」
檀香与菊香将几扇门都打开了,让阳光透进来,照得屋里亮堂堂的,然后便小心地退了下去。桐英四周看看,问:「怎么近来只见这两个小的?那个咶噪丫头和那个很会洗笔的呢?」
淑宁有些好笑地道:「冬青在正院里呢,至於素馨
,你问你外书房那个小厮去。她们几个伺候你半年了,怎么你还记不住她们的名字?光记得谁会洗笔了?」桐英干笑两声,便移到画案前去。
淑宁陪着他画了一会儿画,见他状态上来了,正用心,便悄悄退出仪和轩,到前院料理了一会儿家务,把要紧地事先处置好,小事就交给尹总管与罗公公了。她问了问罗公公的腿可有再犯风湿,得知上回送他的药挺有效,便让人再去配几贴,然后将素馨找回来嘱咐几句,又再度回到园子里来。
桐英已经画好了一副花鸟,正在作细部的修饰。见到她来,便向她招了招手,道:「过来看看我这幅画怎么样?」淑宁过去细瞧了瞧,笑道:「倒比前些日子画得好些了,这枝叶的伸展别有一番味道,连鸟儿也灵动些。」
桐英叹了口气,道:「果然,看来真是心境的缘故。先前我杂事缠身,练画时也静不下心来,可方才不知怎的,就忽然有了兴致,结果画完了,才发现这才是我原本该有地水平。」说道这里,他申请有些黯然:「只要我一天当着差事,只怕都很难在画艺上有大长进吧?」
淑宁皱皱眉,道:「我倒不这么想,你前几年也有当差,当时难道没长进么?只不过现在忙些。才会有了退步,但即便如此,你还是能画出这样地画,只要你勤加练习,终会有长进的。」
桐英却摇头道:「学画本就该心无旁物才是,我现在心境没法安静下来,就算偶尔画得得好些,也不得长久地。」
淑宁见他这样,突然伸手道:「让我也画几笔。」桐英有些诧异,但还是把手上的笔给了她,只见她另铺了张画纸,坐在椅子上慢慢地画着,过了一会儿,纸上便出现了一枝白描桃花,绘得很细,但却没有绣花样子的味道。
桐英看着那株桃花,轻轻颌首道:「虽然略显匠气了些。不过画得还算过得去。」淑宁瞄他一眼:「那当然,我曾经在整个春天里都画桃花,用功地程度不比你差。」
画完最后几笔花蕾,她放下笔,正色对桐英道:「我从来就没有画画的天赋,从前教我的先生都是这么说的,可即便如此,我今天还是能画出你觉得过得去的画来,你觉得是什么缘故?」
桐英想了想,明白了,有些愧色地道:「你说得对,就算一时不见长进。我也不该灰心丧气,而更应该坚持练习。当年我学画花鸟山水,焦师傅也曾要我画几个月的梅花或牡丹,当时我也没放弃过。现在心境浮躁了,反倒把当初地想法都淡忘了。多谢夫人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