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冬季非常漫长,因为临海的缘故,气候倒也不会特别冷,只是日照时间很短,每天上午九点过后太阳才出来,又在下午三点多就开始下山,整座城市似乎总是昏沉而又漆黑的,但方嘉禾并不反感。
她喜欢和其他病友坐在院子里发呆,昏黄的路灯会亮很久很久,照在覆着厚厚冰层的地面上。允许自由活动的时间里,她还喜欢背着包独自坐车去看雪山,一看就是一整天,也不觉得无聊。
那里的人总体性格沉闷,疏离而客套,大家都自觉地保持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这让方嘉禾觉得很轻松,哪怕院子里坐了好些人,但每个人都只是各占一方,不会有谁十分热情地同她搭话,大家都只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挪威是方嘉禾在过去四年中待得最久的地方,也许一开始她也会感到寂寞,但路灯看久了竟也觉得温馨起来,失去了最初的绝望色彩。没有别人的打扰,她的生活开始变得宁静而规律,许多伤痛也就在那样的独处下被日复一日的风雪所稀释,埋到了更深的地方,不再是动不动就会想起的情况。
某天傍晚,她从雪山赶回疗养院,护士见了她就笑道:“先前有人打电话来找过你,似乎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快回个电话过去?”
她点点头,没有应答。来到挪威生活的日子里,方嘉禾很少很少开口说话,在那天之前,她已经连续四十多天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从柜子里找到自己的手机,由於很久没有用过,屏幕上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护士把对方的手机号告诉她,她回到房间后便找到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再输入号码拨打过去。
时隔四年,方嘉禾头一次听到了杨天晴的声音。
“嘉禾?是嘉禾吗?我是杨天晴……你在哪里?”
这样简单的开场白,就像很多电影里演的一样,其实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可方嘉禾却是瞬间手脚发僵,旋即又浑身脱力,瘫倒在了床上。
等到她回过神来时,杨天晴已在听筒那边焦急地呼唤了她无数回,她嘴唇翕张,终於开口问道:“你……还能和小游联系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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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外的大风不知何时减弱,十一月的沛阳市彻底被夜幕所包裹,就在墙壁上的时锺指针回归到零点的那一刻。
之前流过的眼泪已经干了,只留下两双微红的眼,还有两颗靠在一起的坦诚的心,以及两个冲冲也未松开,始终抱在一起的人。
闻惜指尖微蜷,心中漫上细细密密的疼惜,方嘉禾还枕在她肩上不曾离去。她微微低头,看着方嘉禾在夜色中稍显朦胧的面容,一时间心潮翻涌,难以平息,却又不知该在此时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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