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魂灵几乎是风一吹就散,判官想超度都无从下手,伏印纵容厉鬼杀人,原本就要承受责罚,他不能进入轮回路,就一直守着他们,也就一直记得自己还有事没有做完。
亡灵最忌执念深重,尽管伏印是判官受罚,但能孵化成旱魃也得靠他自己努力,盛萤默默往后退开一步,她猛然意识到伏印现在就是受伤的猛兽,不计代价想保护好这院子里所有的“人”,确切说是由这些人共同组成的、属於伏印年少时的一段美梦。
盛萤站在远处,静静看着伏印将谢忱沣的头拚到脖子上,随后再去捡散落的四肢,他好像没意识这有什么不对,也可能意识到了,但他不在乎,他只是希望谢忱沣能像个过家家用的傀儡玩具,永远在这座院子里陪着他。
这副场面异常阴森,可伏印身上透出来的却是近乎残忍的天真,让盛萤感觉他在红茧中孵化时脑子被落下了。
戏班子里的其它人先不说,毕竟只是魂魄残影没有自我,谢忱沣却是彻头彻尾的幕后主使者,他可不会任由伏印摆弄,何况伏印这个梦里还有董鸢……董鸢已非董鸢,前尘往事皆已放下,陈巧雪又是个胆子虽小但有主见的,出於恻隐之心也只愿意陪他短暂一时,到最后即便畏惧,小姑娘恐怕也不会退缩求全。
伏印这场过家家的游戏注定要由一个人来打破,需要顾虑的点无非是旱魃发疯比较少见,谁也不敢打包票说能应付。
董鸢横向挪了几步,将自己挪到盛萤旁边,“我与伏印都是孤儿,我是因为生下来先天不足体质太差,家里觉得养不大,就算能养大成本也太高不划算,所以谢忱沣路过愿意花钱买的时候,几顿饭钱就将我卖了,伏印……跟我不一样,他不是被抛弃的,当时山区闹匪患,他父母都被杀了,流落到戏班子里被收留。”
盛萤轻轻“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她小指第一指节上绕着圈血砂,稍做牵引判官笔就跟着晃了晃,像是略微转换了一个方向,不过判官笔圆柱形,上下又长得一样,就算有什么变化也看不太出来。
董鸢也不管这些,他脑子里的陈巧雪很有些话唠,短时间内就将盛萤推销成功,并称之为“我遇到过最厉害也是最好”的判官,甚至承诺:“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她,我相信她都能解决”,本就是一体同心,陈巧雪这么想董鸢就不得不这么想,活生生将一个沉默寡言有些内向的人也逼成了话唠。
只不过迄今为止陈巧雪一共就遇到三个判官,一个伏印是死的、疯的,一个陈亚萍同样是死的、疯的,只有盛萤活着且正常,样本过小,衬托出她的光芒万丈来……所以此番承诺实在不可信。
董鸢的话音仍在继续:“谢忱沣对我们的教导细致且全面,戏班里的人来来往往对我们也都很照顾,之后经过几年时间才形成现在的格局,班子规模缩小,人员逐渐固定,就像一个大家庭,至少表面上和和睦睦的。”
“伏印性情宽厚,年纪小也调皮却常常包容我们,他第一个发现房间里供奉的神像出现了问题,也推断是谢忱沣动了手脚,毕竟我们那间屋子只有班主可以随进随出,只是那会儿我们都认为谢班主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也肯定是为了戏班和我们好,所以谁也没有主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