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偿不得的食客叫来街上巡逻差告食不洁状,爹就这样被投进大牢。天寒地冻,见别人往牢里送衣物吃食,她和娘也跟着想给爹送,结果被守门狱卒阻拦在外,娘带着她向那些家属打听如何才能给里面人送东西,家属隐晦地表达那就是得给衙门送礼上货。
“给衙门送礼上货”这句话涵义太广太大,她和娘捧着银子都不知道该给谁送。送牢头,牢头不收,说事情都是街道司负责,去街道司走关系,街道司说犯人投进大牢后案子就转给了衙门,让他们找衙门,她和娘再去衙门找人走关系,无非还是被衙门当做球一样踢来踢去,最后又把她娘俩“踢”回街道司。
那真是送礼都送不出去,贿赂都不知道该贿赂谁。后来又打听到商行可以作保,她和娘跑去商行求情,结果似她家这种小商小贩,商行派个接待伙计就三言两语把她们给打发了。
那件事的最后是爹至始至终不认那食客的栽赃,咬着牙硬挨下二十个大板子,家里饭铺这才逃过被关张的劫数。
官字两张口。
几人这厢里低低说话,有人起来去那边墙角解手,乌漆麻黑不像样的溺桶就大剌剌放在那边墙角,这间牢房里所有人共用那一个桶,矢溺皆在其中,便当着所有人的面,无遮无拦。
寒冷,潮湿,恶臭,赃乱,饥渴……在墙角那人出罢腹遗,从地上抓起点灰土抆抆而后把手脏抹到土筑的墙上后,所有感知齐齐涌向喉咙,姚佩云往前一倾“呕!”地吐了。
其实呕呕半晌也只吐出一点点酸水,她今日上午天光大亮时吃的饭,熬到这个点上肚子里已经啥都不剩。
吐就吐了,方才同她搭话的大姐与年轻女子也没有相问或相帮的意思,姚佩云手脚发软,胃里翻腾灼烧,干脆蹲坐下身,闭着眼靠到了冰凉的墙上。
她心里想,当年爹爹被投进大牢,是不是也经历过她这些?更或者爹爹遇见的比她这个情况更加恶劣?那爹爹在牢里时有妻女在外为他担忧奔波,她呢?她被提溜进来这里,哥哥和谢、和……哥哥是否已经知道她被抓来这里了呢?
想着想着,她屈起双腿双臂叠搭到膝头,把脸埋进了臂弯搭建起的这方小小的空间里,闭上眼没多久就哆哆嗦嗦着打起了迷糊。
耳边的风声渐渐呼啸着卷向远处不知几高的天际,前面忽然出现一片光亮,姚佩云看见自己木手木脚从地上站起来,有什么力量推着她向光亮走过去,她用力拉开关闭严实的牢房铁门,富丽堂皇的大屋子跃在眼前。
屋子里面似乎在摆酒,聚集着不少人,虽然都是面目模糊看不得相貌,也不难看出他们无不在谈笑,在把酒言欢,好像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情,大家都很高兴。
这是哪里?他们在干什么?姚佩云迷迷糊糊地想。就在这时,不知谁在后面拍了她肩膀一下,笑着用温柔的语调说:“原来你躲在这里,你哥都快让佛狸灌倒了,你不去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