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还有些热嘞。”姚佩云接过水杯慢慢喝几口温热的凉茶,小野菊的味道有些苦,水里不知道还添了啥,后味有点酸酸的,她尝不出来。
谢岍清清嗓子,抱起胳膊看向远方几乎低垂到地上的夜幕星空,说:“听大嫂说,你最近在学打理农庄。”
“嗯,承蒙大嫂不嫌弃我愚笨,我有好多东西都得学,”姚佩云两手握着水杯放在腿上也把视线往远眺望,她目力远没有谢岍好,身后不远处又有篝火照明,只能看见夜幕上几团最亮的星星,笑意浅浅顽笑说:“粗服乱头,布衣女巧遇万户侯,不多学点本事怕配不上身边人。”
她可以顽笑着把心里曾经生出过的不安讲给谢岍听,她太知道谢岍不会因为封侯拜将就跟她掰了,当初她看上谢岍有一眼起意的缘分,也有她对自己眼光的绝对信任。
西大原和祁东的人都相信缘分,相信有时候一眼就是一生,在遇见谢岍之前她是从来不信这些的,现在她也不信,她只是庆幸自己遇见的是谢岍。
嗐,她也不知道自己乱七八糟在想些什么,反正在她这里,但凡和谢岍有关的事都不需要太过清晰分明,也理不清分不明。
“膏药今天抆没抆?”姚佩云问。
谢岍脸上那道被猎鹰伤出来的疤虽然不是特别明显,但那样条淡淡的乳白色横在脸上,让本就有些凶悍的模样更多几分狠戾,姚佩云不想谢岍总是被人误会,因为真实的谢岍是个温暖而柔软的人。
谢岍说:“嗯,抆了,你交代的,有空就抆。”说完这两句话,她有些底气不足地哼哼着说:“感觉不是太管用,这都用好几瓶了,没见淡化下去多少。”
“是么?”姚佩云回手放下水杯,过来扒谢岍肩膀,说:“过来我瞧瞧。”
“没光欸,看得见么?”谢岍听话地靠过来,还侧起身子把脸朝向有光的方向,嘴里叨叨着:“看不见回去再看吧,我就白天在河边时往水里瞅了一眼,觉着没啥效果,又或许是我没看清楚呢……”
姚佩云也微微侧起身子,借身后的火光查看那疤痕,轻轻说:“没关系,看得见,唔,这样细看的确看不出什么变化,再用用看吧,夫人说,大帅有的疤痕就是用那膏药抆淡下去的。”
温热而柔软的指腹贴上自己脸颊时,谢岍下意识舔了舔嘴,她闻见姚佩云手上和袖口沾染的水果酿味道。
如果是刚回来那阵子,或许还能把道歉的事再拿出来翻说翻说,可是两人已经平静地过了这一阵子,总是抓着那些话题也没劲,虽然问题就出在自己身上,谢岍生平头一次生出这样的无措感来。
道歉也不是,揭过去从此闭口不提也不是,可要是再选择一次,她还是不能在采取行动前给姚佩云透露半点消息或者暗示。
那些经历过的惊心动魄可以在事后风轻云淡地讲给七娘当睡前故事听,而被一笔带过的生死难料与命悬一线却是多少个午夜梦回都无法平静面对的魇障,选择从军也好,选择成为军属也罢,当她们各自转过身背对对方时,怀里总揣着不想让对方知道的秘密和苦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