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生开始,她对於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常是学会了泰然处之。
若只是一味抱怨上天不公,为何予她蛟龙的异象,又偏偏给了她一具女儿身,那也太有失偏颇了。
成为女子并没有任何不好,她不想要的是那只潜游水底的蛟龙。
正如同现在,凤璿也不想要这一具美而不详的皮囊,她靠着这副壳子取悦了这么多人,却从未真正地取悦过自己。
池子里的蛟龙和这张皮相,都是凤璿不想要的东西,所以被人毁去也无妨。
只不过,凤璿没有想到,最终发簪尖端停在了离她脸庞几寸的位置。
她睁着眼,看着鲜血从尧国质子的唇畔涌出,滴在她的脸上,是比入夏池底的水还要烫手的温度。
凤璿看见了刺进质子胸膛的那柄剑,上面缀满了金红宝石,精细镌刻着赤色图腾。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昭阳公主腰间的佩剑,是可以用来杀人的。
昭阳公主从质子的胸膛里抽出血刃,一袭朱衣宛如烈火飘摇,从领口到裙摆裁剪出的颜色,比滴进砖石缝隙的血液还要鲜红夺目。
只不过,她握住剑柄的指节却极浅极透明,与紧抿的唇色一样苍白。
宫人们记得那一天,因围猎而受重伤的昭阳大公主归京。一回宫,盛怒之下便手刃了尧国质子,绞杀了数十名宫人。
整个皇宫月色皎然,却弥漫出死一般的寂静。
太宗对此事颇有微词,但碍於昭阳公主遭遇猛兽袭击,至今伤势未愈,便也未曾多说什么。
尧国那边倒是来了许多使臣,要向齐国讨要一个说法。
消息传到问月殿时,昭阳正倚在榻上修补着那支摔破一角的发簪,而她的身侧,是坐在旁侧乖顺烹花煮茶的凤凰儿。
凤璿的手指拎起茶壶,眼睛却紧盯着太监嗡动不停的嘴。看了一会儿,又借着透过窗户纸的雪光,小心去瞧昭阳的脸色。
昭阳的眉峰一会儿皱起,一会儿舒展。
於是茶壶里的水也跟着泛起涟漪,一会儿倒进溢满的茶杯,一会儿煮沸了,快要顶开盖子。
凤璿紧张得不行,倚在榻上的昭阳却放下发簪,抿唇笑了:“尧国送来的质子辛,其母族本就不受尧君待见,加之他贪慕虚荣,常是游手好闲,才会被当成质子送往大齐。如今他死了,尧君非但不该降怒於本殿,反倒应该谢本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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