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候深长的眉宇略锁,蕴着历经岁月摧折,染遍风霜血雨后的倦淡。除了轮廓略刚,他的容貌与左卿辞极为相近,俱生着一双上挑的长眸,即使是外人,也能一眼看出两人之间的血缘。
此刻,曾经铁血征伐的将军微微仰起头,看着远山亭中的一双人。
俊美的男子风华照人,慵散的倚栏而坐,怀中拥着一个人,漫把青丝,浅笑相谑,连灰冷的山色都生出了旖旎。然而温馨的欢谑仅只一刻,随着两人望过来,空气似乎蓦的紧绷。
一瞬之后,玉人掠身而起,衣袂轻翩,仿佛一只轻灵的白鹤,惊鸿一瞥间隐入了山林。
摒退了所有人,院子仅剩了父子相对。
左候一身半旧的常服,未披软氅,背过身看一座冰雕,那是冬至时苏云落所刻,线条已经有些融化,仍能看出是一只黄羊,温驯活泼,好奇的趵蹄回首,仿佛在遥遥的观察。
看了好一阵,左候打破了沉默,「我记得当年也堆过雪。」
左卿辞微怔了一下,眸色略深,好一会才道,「是一只熊,留了很久,天热后化了。」
左候仿佛陷入了回忆,「好像有一人高,鼻子用的铜符,眼睛是——」
他一时想不起来,左卿辞平静的接过话语「是黑色清珠耳饰,嵌上去光泽极好,像活的一样。」
零散的回忆浮掠而过,左候的神情隐带遗憾,「可惜那一年雪不厚,连檐上的都扫下来用了,到底不如边塞。」
左卿辞顿了一瞬,随之低语,「边塞除了风大,其他的确是不错。」
一问一答没头没尾,奇特的相契,无形间浮出了一个亲密无间的世界。
左候似乎想起什么,泛起笑意,「那是你太小,一出帐就被吹滚了,你娘也是,她身子轻柔——」
声音突然停了,隔了许久,左候轻轻叹了一声。谁也说不清叹息是什么意味,气氛却突然生出了凄楚,空落而无凭。许久后他才又开口,「事到如今,你到底做何打算。」
风卷起了落叶,贴着衣摆簌簌而过,左卿辞云淡风轻道,「我还未想好。」
左候仿佛早有预料,也无怒色,半晌才道,「你的年纪也该成婚了,沈国公的孙女,六王的嫡女,金陵世家淑媛尽可议亲,可有谁你意中所求。」
左卿辞唇角轻勾,说不出的讽意,「父亲以为,我该娶何人。」
父子俩对面而立,身形一般无二。年长的沧桑中现沉毅,年轻的风华中隐桀骜,两个人那样相似,又是那样生疏。
左候敛去了感伤,无形的气势随之而生,「那个胡姬,薄景焕与我提过。」
左卿辞不动声色,「薄侯怎么说?」
「烟视荡行,倡狂无状,犯案累累,论罪当诛。」左候淡叙了十六个字,半晌后道,「我可以不予理会,但你也该明白——她不过是个胡姬。」
左卿辞不置一辞,笑了笑。
他的神色落在左候眼中,自有另一番意味,左候沉默了一阵,微喟一声,「罢了,其中的得失,你自行想清楚。」
说完也不多言,左候转身行向了院门。
左卿辞有一丝意外,望着他渐远的背影,忽道,「若我所求与侯府声名相悖?」
「人生在世,所求不过已心,我年轻时不懂,事到如今也无甚资格约束你。」左候停了一下,三分平淡两分温和,带着倦然轻寂的洒落。「想做什么就做吧,一切自有我承当,我这一生受缚良多,你尽可随心而行。」
作者有话要说: 手抖把71章发粗来了,删又删不了,只好锁起来咯。
亲们暂且无视它好勒,为表歉意把明天的一章提前更出来,嘤嘤嘤,我真是智商好低,比阿落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