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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金铃炙

回到一碗面馆,快饿昏头的余锦年就直奔厨房,见只还有最后一捧卖剩下的面条,便给自己做了碗简单易吃的虾酱拌面。

面是今日新揉的手擀面,过一遍冷水后变得十分劲道弹牙,之后铺上几匙鲜香无比的虾酱,撒上翡翠碧绿的葱花,最后用竹筷挑起来拌一拌。

因他有一点不太像南方人——喜吃辣食,故而又点上了油红椒香的爆炒辣子。

嗯,色泽红润,喷香扑鼻!

做拌面只是余锦年为了偷懒,若是他有力气勤快一些,在这样天气微寒的初冬,其实更愿意吃一碗虾酱汤面。汤面比拌面可不只是多了那一勺水的区别,其中还是有不少花花道道的,比如下锅时先用葱花蒜末爆香,将虾酱炒一遍,炒过的虾酱味道更美,简直十里飘香了。

这时加水,先煮几朵小木耳和油腐皮,若是有新鲜的春笋冬笋,也不需如何熬煮,便已是甘甜香脆。之后下手擀面,搅散,待根根面条边缘泛着晶莹之色,便象征着面快好了,此时烫几根嫩脆的小白菜叶,再卧个蛋……啧啧啧,美极了。

余锦年越想越饿,觉得胃肠都快拧起来打架了,忙舔了舔嘴唇,收回无边无际的畅想。

此时厨房灶台上,还放着两颗煮好的黄金蛋,季鸿说是清欢专门给他留着的,於是余锦年也不客气了,俱都剥了壳,准备与季鸿一人一颗吃掉,他将两颗黄金蛋切成花瓣状装盘,又另取一个小碟子盛上虾酱,好蘸食来吃。

这些蛋都是大家自养的老母鸡所下的蛋,个头都不大,很是玲珑小巧,蛋壳颜色也参差不一,外观或许不是特别好看,但胜在其口感滋味香嫩自然,没有什麽蛋腥味。

因此剥出来的蛋颗颗璀璨金黄不说,还十分地弹软粉糯,很能勾起人的食欲。

回到房间时,季鸿已换了衣,墨发以一根细带轻轻地笼束在肩后,正坐在案前看帐本。余锦年便捧着面碗挤过去坐,在他旁边吸得哧溜哧溜直响,季鸿被他吸溜得静不下心,便转头去看了看,见他似乎真的是饿坏了,只好又将堵在舌尖上的一句“食不言”给吞了回去,也不再言语。

余锦年因为吃得太快,不小心被噎着了一下,他抚着胸口,匆忙又咽了口热烫的面汤将食物送下去,这会子吃得“哈、哈”直吐气,很是过瘾的模样。

季鸿放下帐册,夹了一瓣黄金蛋,蘸上虾酱摆他碗中,道:“慢点,小心烫。”

“嗯,你也吃。”余锦年一边扒碗,一边含糊道。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吃个面是又配蛋又配汤,却只让季鸿吃蛋,似乎有点不道德,於是很是不舍地挑起碗中最后一筷面来,问道:“你吃不吃这个?”

不过季鸿这人一过了晚上饭点儿,就不太爱吃东西,顶多喝点他专门熬制的养生粥汤。余锦年便暗戳戳地想着,即便自己这样问了,季鸿也肯定会说“入夜多食无益”之类的规矩道理,他心中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是绝对想不到,对方竟然“嗯”了一下。

余锦年一愣:“……啊?”

季鸿凑上前去,张嘴去吃他筷尖上挑起的面,也不似他那般吸溜,而是很有风度地慢慢嚼进去。

他吃起东西来很安静,因为离得近,余锦年都能看清他微微颤动的睫毛,睫毛下面掩着一对半睁半阖的狭长双眸,烛火迷离地在他眼中跳跃,显得季鸿没那麽冷冽了,很是柔和魅人。

许是方才刚听了一场关於狸猫精的故事,此刻余锦年竟也十分俗套地想起了诸多志异故事,譬如白狐公子化身报恩什麽的,让他忽生一种风情万种的感慨来。

只见季鸿喉间一滚,忽地皱了皱眉。他初尝第一口时还觉得此面不错,待面上酱料的滋味渐渐散开,便不由得被呛了一下,实在没想到竟然这麽辣,他以手掩嘴轻嗽了好几声,慌忙灌了半杯冷茶,才将此劲辣压了下去。

忍罢,听见了浅浅的笑声,竟是余锦年在偷偷地笑话他。此时少年嘴唇微微发红,染了口脂似的,颜色鲜艳。季鸿只感觉刚压下去的辣意又翻腾了上来,烧得从喉管到心脏都一片火热,他不愿再忍,伸手将嘲笑他的少年拉到了身前。

余锦年措手不及地被他拽了过去,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呼,再回过神来就已坐到了男人的腿上。

两人面对面坐着,余锦年比他高出了不少,反而轮到季鸿仰着头来看他,这种感觉还颇是新奇,他伸手抓进了季鸿鸦羽一般的黑发之中,挑起了一缕顺滑的头发,一边在指间把玩,一边细细地观察季鸿,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出声。

季鸿与他对视片刻,嗓音愈加低沉:“看什麽?”

余锦年笑眯眯说:“你好看。”

季鸿觉得心口更烫了,便要把余锦年拉下来亲吻,动作间就将少年向自己的方向用力带了一带。

越是与这少年相处,季鸿发现自己越是难以自持,近来更是变本加厉地想要碰触少年,从原本的只是喜欢与他在一起时的轻松气氛,到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将他抱在怀里,如今心底更是总有一种冲动,企图与他再近一点。

仅仅是这麽想着,揽在少年腰后的手便忍不住慢慢地箍紧了,呼吸也不由渐渐加快。

岂料彼此的嘴唇还差一点就碰到的时候,余锦年突然“嘶”地叫了一声。

季鸿心下一跳,忙问:“怎麽了?”

余锦年只扭了扭身子,将屁股抬起来换了个角度,又重新落在季鸿腿上。再问,他仍是摇摇头不怎麽愿意说,季鸿心知其中必然有问题,当即要掀他衣服,余锦年偏生不给掀,在桌案前拉拉扯扯了好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

余锦年从他身上跳下来,嘴儿也不给亲了,扭头就钻进床榻里,卷春卷似的裹到被子里面去了,只露出个脑袋,还被被子遮到了鼻尖。

季鸿穷追不舍,攥住一条被边,将他从里面抖落了出来,被面是墨绿色的,余锦年的衣服是灰白色,被抖出来时还翻了个滚儿,像一条被强行从温暖大茧里剥出来的白嫩嫩的蚕宝宝,此时这蚕宝宝还委屈兮兮地盯着季鸿看。

男人身姿挺俊地伫立在床前,仅穿了一件雪白的里衣,领口也因刚才的拉扯而微敞着,此刻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床上的少年,胸口压着一腔闷火,眉梢微挑,硬冷道:“是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余锦年犹豫了一下,又怕他生气,又怕丢脸,最后权衡利弊,还是狠狠拒绝:“不要。”接着又抓来被子遮在脸上。

活像是逼良为娼的现场。

两人彼此瞪了片刻,季鸿先破了功,嘴角有些绷不住地颤了颤。见余锦年刚才如此好胃口,且还能活蹦乱跳地上蹿下跳,心中便知即便是他身上真的有什麽伤,也不会是什麽要命的伤,更何况少年自己就是大夫呢……他只是想看看罢了。

这人竟然还这般跟他怄气。

“你若再躲进去,我便去拿个剪刀来。”

这话虽是威胁意味十足,可实际上肯定只是说说而已,他们就这一床冬被,若是剪烂了那大不了大家一起瑟瑟发抖,谁怕谁,余锦年自然不会轻易屈服。

季鸿气急反笑,除了叹气也不能拿他怎麽样,最终无可奈何地坐在他床边,轻声道:“行了,有什麽可羞的,过来罢。我的小蝴蝶在外面受了委屈,都不许我看一眼?”

他还记着小蝴蝶这个玩笑话呢,余锦年从被子里露出双明亮的眼睛,朝他眨巴眨巴。

季鸿又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床褥,只见少年冲疑了一会儿,慢慢向外挪动了一下,之后又挪了一下,最终三挪两不移地从里头蠕动了出来,面朝下趴在床上,肘下垫着枕头小声说:“真的没什麽事,就是被人拿木杖打了几下……”

打了几下还叫没事,季鸿担忧地轻轻掀开他的衣摆。

只看白嫩细腻的后腰肌肤上果不其然落着道印痕,斜贯着,另一头隐没在亵裤当中,许是被打了有一段时间了,已稍稍泛着些青瘀色。季鸿心头一紧,顺着伤痕的方向往下,挑起了一点裤边,余锦年忽地感觉臀上一凉,却没来得及护住,裤子就被季鸿给扒了下去。

这时亵裤都肥腰阔腿的,平日穿着时倒是舒适,却没想到舒适的同时也代表着它很好扒这件事。

且这亵裤里头是真的没别的东西了,被季鸿一扒,可是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一块扒掉了,余锦年欲哭无泪道:“你别、别扒裤子啊……哎等等,你别往地上扔啊……”

季鸿并没注意少年在哀嚎什麽,因他只看到了少年臀部和大腿上还落着三四条青痕,比腰上那条还更重些。

他当下神色阴郁起来,心中不由万分懊悔,想那日所见的杨二是个什麽浑蛋德行,那杨家又能是什麽好地方,他竟然放心地叫余锦年独自在那鬼地方待了这麽久,还挨了打回来。

这是他捧在心尖尖上的小蝴蝶,却在他眼皮子底下叫旁人打了。

“谁打的你?”

余锦年正着急忙慌地去捡自己的裤子,猛然听到这声质问,手稍微抖了下,就将刚捡起来的裤子又给掉下去了,他顿时哭丧着脸抬头去看季鸿。

季鸿眸中一黯,又问一遍:“谁打的。”

余锦年感觉不妙,忙解释道:“不是故意打的,那杨老爷生了病,脑子不太好使了,将我认错成了他儿子,这才打了我几下。也不是很疼,过两天散了瘀就好啦……”

他见季鸿脸色更加难看了,又缩着脑袋改口说:“好吧,刚开始是有点疼,不过现在真的没什麽了,只是你刚才不小心碰到了,才……”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季鸿提曳了起来,按进怀里抱着。

季鸿道:“不许去了。”

余锦年趴在他肩头,下半身空荡荡的,只得轻轻“哦”了一声。

季鸿听他现下答应得如此乖,等过几天身上不疼了,肯定又要四处去野,整天见些乱七八糟的人,看些乱七八糟的病,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他心中更加抑郁了,只恨不能立刻抬出身份来与余锦年撑腰,也让少年在外头狐假虎威、仗势欺人一番。

他这麽想着,便更是认为回京一事到了该提上日程的时候了——毕竟他想给余锦年更好的,不管少年是只关不住的燕雀,还是志在高远的鸿鹄,就算他愿意躺在家里做米虫,他也愿意将他养成最胖最开心的米虫,把世上最香的米搬来给他啄。

余锦年哪里知道季大公子的志向竟然是将他养成又胖又白的米虫,趁他发呆,就自己跳下床去捡裤子,然后背对着季鸿将亵裤往腿上套,殊不知自己一弯腰,这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就都看见了。

季鸿瞳仁微缩,视线便落在余锦年身上挥不去了,心想,平日里搂搂抱抱只是摸了摸腰背,觉得手感偏瘦,便觉得他身材窍细苗条而已,却没想到少年的臀肉不仅没有瘦瘪之感,反而浑圆挺翘,手感十足的样子,使他那对笔直双腿也显得既白且长。

至於某些部位……还挺秀气的。

季鸿忽觉鼻腔中浑然发热,心下一慌,连忙避开了视线。

余锦年不知季鸿早已将他看得精光,待提上了裤子,还很是放心地松了口气,这才转出门去稍作洗漱。待回来时发现季鸿竟然已经躺在床榻深处,背对着他先卧下了。他还想与季鸿聊聊今日在杨府的所见所闻,遂爬上床去,试探地扳了下季鸿的肩膀,见这人是真的闭着眼,呼吸绵长深沉,这才失望地作罢。

心中却奇怪道,这人平日睡得比谁都晚,今日怎麽不言不语地就睡了,莫不是病了罢。

说着又挤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体温,唔,好像也没有发热。

算了,也许真是困了呢。

夜深人静时分,“睡着了”的季鸿感觉后背紧紧贴着一具火炉般的身躯,他睁开眼,又闭了闭,脑海里全是一双白细修长的双腿,一直在梦里走来走去,他只觉得浑身燥热,呼吸也沉重,很是不舒爽,於是轻轻转了个身,面朝余锦年侧躺着,捏了捏人的耳垂,唤道:“锦年?”

又唤了两声,见他全然没有反应,季鸿看了看少年,(季公举捏了捏年年的耳朵,捏了捏年年的脸,又捏了捏年年的小细腰,嗯手感不错,啊什麽这是不可以的?气氛都不可以有的?)(季公举握住了年年的手,然后拿到自己身边去了,继续握着,什麽也没做)。

那只手软绵绵的,并不如何宽大,指节也很细,指头圆圆粉粉的很是可爱,少年正是用这样的手做菜、看病,准确无误地抓取药材。他知道被少年把脉是什麽感觉,三根手指轻轻地按在脉搏上,有时轻、有时重,就像是一只欢腾的小鸟儿在手上蹦跳。

这样的小鸟儿不常见,但是一旦见着了,就让人想将它抓起来关在笼子里面养着。

季鸿勉强压着沉重的呼吸声,将这只治病救人的手带到了自己身前,他心里压抑得厉害,就像是在干一件不可饶恕的坏事。被子里面很热,热得人喘不过气来。

少年忽然咂了下嘴巴,呜咽叫了声“阿鸿”,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不自觉地反缠了上来,攥住了季鸿的一根食指。

季鸿神色一软,竟是又将余锦年的手安放了回去,抬头亲了亲了少年的额头,小声道:“是我不好,睡罢。”便起身下榻,将被角与他掖好,披了件单衣就向外走去。

房中很静,他一般鲜少起夜,一是没有这种需求和习惯,二是……黑,尽管他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怕黑这件事,却到底无法自己骗过自己。此时身边既没有余锦年的陪伴,也没有聒噪的声音分散注意,只有清冷皎白的月光透过窗纸幽谧地洒进来,四周的黑暗如疯涨的浪潮向他涌来——只迈出了第一步,他就有了些退缩之意。

可心中同时也不禁嘲笑起自己——还以为自己的惧黑之症已经快痊癒了,却原来他也不过是仗着少年的虎气而作威作福的那只狡猾狐狸罢了。

季鸿抿住了唇角,快步走到案边,略显慌乱地摸索着火折子,直到烛灯亮起来的那一瞬间,他才卸了一口气,回头看看并没有将少年吵醒,这才提灯出去,到院中透气吹风。

待胸中燥意尽数平复,他才带着一身寒意回到床上。

岂料他刚刚卧下,余锦年又自背后缠了上来,口中梦呓连连,不知胡乱嗯啊吟哦着什麽东西,他贴得那样紧,口鼻间的呼吸吹在季鸿耳边,酥缠滚烫。

季鸿脸色一变,又将他自身上扒下去,再度提着灯出门去了。

……

翌日,夜尽天始明,余锦年伸着大大的懒腰醒来,却一睁开眼,就看见季鸿手中端着一支近乎燃尽的烛灯,身上筛着些寒气,似乎刚从外面走回来,头发披散着站在床前看着他,一双美目下挂着一抹浓重乌青,神色甚是忧郁的模样,简直让人心疼死了。

余锦年立刻翻身坐起,摸了摸他眼下的青色,道:“哎呀小可怜,这是怎麽了?”

季鸿一手持烛台,一手霍地扣住少年下巴,裹住他的软唇凶狠地吻咬一阵。余锦年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竟半天没想起来反抗,径直被这人里里外外轻薄了个遍,且他越吻越用力气,欺得余锦年的老腰都快被折断。最后实在是撑不住了,只觉得舌头都麻掉了,只好率先唔唔求饶。

“呼呼……”余锦年喘着气。

季鸿终於将他啃舒爽了,便把手中残烛往床边小柜上重重一放,又扭头走出去了。

余锦年一脸傻愣,心想,这一大早的是发什麽情呢?

不过他人倒是被季鸿彻底亲醒了,赶忙奔下床穿衣洗漱,打起精神去准备开业。刚刚莫名其妙非礼了他的季大公子正在前堂卸凳排桌,余锦年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发春的猫,可不想再被啃一口了,来来去去皆绕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