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徒痛得呻吟。「你简直要害死我,早知如此,我应该让你去找治安官,他给我一枪毙 命还比较痛快。」
她哼了一声。「别不知感激,嘲弄不适合你。」她从他的重量下爬出来。「拯救坏人对 我而言是崭新的尝试。」
「难道伦敦的社交季里面没教你这些吗?」
「我没进过社交圈。」
蒲甄跪着打量阴暗的木屋,远处的闪电让她瞥见一盏生绣的油灯和火绒箱挂在木桩上, 她爬行过去,借由下一道闪电点燃油灯,火光照亮肮脏的木屋内部。木屋显然被弃置许久, 任由蛛网占据四处。唯一的家俱只有一桌一椅,石头壁炉里面只剩灰烬,旁边则有一堆木头 。木屋里面没有床铺,一堆毛毯堆置在角落,窗户没有玻璃,而是用黑色帆布钉住,冷风袭 来,蒲甄打个哆嗦,匆匆走过去关上木门。
抢匪仍然躺在门边,好几分钟没说话,她猜想他大概是昏迷不醒。蒲甄走过去蹲下来, 呼吸加速的举起油灯。
油灯突然被拨开,蒲甄愕然惊呼,畏缩的回避他愤怒的目光。
他的语气充满暴力和绝望。「滚开!如果你看见我的脸,就只有死路一条,我和我的手 下都不会放过你!」
蒲甄眨眨眼睛,突然害怕起来。她努力保持平静。「如果你不脱掉这些湿衣服,死的人 就是你。看不见脸,叫我怎麽照顾你?」
他沉默良久才开口,语气里忍不住痛苦。「把油灯放在角落,微光就够了。」
她顺从的照着做,这次走近时,他不再抗拒。微光之下,蒲甄只看见他炯炯的眼神,和 阴暗的轮廓。
「我好像爬不起来。」他说。
她把毛毯拖过来,猫咪从她口袋里跳到地板上,探索木屋的环境。蒲甄双手抓住男子的 腋下,费力的将其拖上毛毯铺成的床,垫高受伤的脚踝,然后再次蹲到他的身旁。即使在昏 暗的灯光下,她依然感觉到他在审视自己的脸庞。她假装忙着解开他的格子呢,掩饰自己的 不安。
「人们怎麽称呼你?」他问。
「蒲甄。」
他哈哈笑。「不会吧,蒲甄?(译注:原文为谨慎PRUDENCE。)好奇怪的名字。」
「唯有一说到猫,我就丧失理性,否则平时我是非常谨慎的。」她伸手替他脱掉潮湿的 衬衫。
他抓住她的手臂,力道很温柔。「如果是谨慎的女孩,就不会和可怕的苏格兰歹徒柯派 克在废弃的木屋中独处,不是吗?」
他的指关节拂过她的手臂,简短的接触让蒲甄的肌肤骚动不已,不确定这是威胁或警告 。
她连忙掩饰颤抖,把毛毯铺在他大腿上,朝他伸出手。「你的苏格兰裙?」她很庆幸看 不清楚他的脸。
他疼痛的闷哼,挣扎的脱掉裙子时,她问道:「当歹徒很浪漫吗?你是不是像罗宾汉那 样劫富济贫?」
他的语气变硬。「对,我给了穷人,我自己就是穷人。」
「你这种态度太没有爱心了吧?」
「你穷过吗?」他勾着裙子递出去。
她抖了抖潮湿的衣物。「事实上,我身无分文。」
「身无分文?」他嗤之以鼻。「只有富人才说『身无分文』。我敢打赌你从来没有饿过 肚子,不是吗?」怒火让他的苏格兰卷舌音更加明显。「穷得穿天鹅绒衣服和穷得饿肚子是 不一样的,如有偷狗食当晚餐的经验吗?你有被打得死去活来,只因为打猎了一整天却空手 而回吗?」
她的手安慰地放在他胸前。「对不起,我总是说错话。」她没碰过男人的胸膛,对於肌 肉的结实和温暖深感惊讶。「更没有批评你的权利。」
他咕哝一声,似乎对刚刚的激动有些尴尬。她的手向下滑,轻轻探索他的肚子。
他猛地倒抽一口气,肌肉强烈的收缩。
蒲甄把手缩回去。「我不是有意伤害你,只是看看你的腹部,明天你会有严重的瘀青。」
「明天再担心就可以了。」他简洁地说。
他闭上眼睛别开脸庞,蒲甄看了他好几分钟。他一直没动,大概是睡着了,就顺手拉起 毛毯盖住他的肩膀。
结果她错了,塞斯没有睡着。她一转身走开,他就睁开眼睛,目光好奇地随着她移动。
她站在壁炉前面,环顾小屋,塞斯真希望她别再眯眼睛,这让他有一股荒谬的慾望想要 知道她眼珠的颜色。
更荒谬的是,他被她碰触时的感觉。刚刚她轻轻一碰,立即造成他小腹肌肉猛然的收缩 ——不是因为痛,而是她的指尖太过温柔——让他大吃一惊。以前不曾有任何女人的触摸能 挑起他如此激烈的反应。
她跪在壁炉前面生火,充满效率的动作依然带着优雅,让人不禁纳闷起她的年龄,似乎 是个女人而不是女孩。刚刚协助他更衣时,她没有露出少女的畏缩,动作显得安抚而实际, 没有脸红,也没有结结巴巴。
这个女孩像个谜,挑起塞斯解谜的好奇。
蒲甄的动作很快,不久壁炉里就有火焰欣悦的起舞,她起身慵懒的伸展身体,以为四下 无人,没人注意。看着她解开胸前的钮扣,塞斯开始心跳加快。她的衣服湿答答的,自然应 该脱掉,唯一不自然的是,塞斯身体骚动的反应。换成其它的状况,他这种反应可以理解, 然而现在他是个病人,刚刚被痛打一顿、浑身疼痛、差一点就死在冰冷的泥巴里。
他看见她颤抖的穿着薄薄的内衣和衬裙,俯身脱鞋,湿答答的衣服黏在所有不该显露的 曲线上面,火光照着她修长的大腿和浑圆的胸房。塞斯忍不住呻吟。
她转过身来,双手飞快的遮在胸前,塞斯赶快闭上眼睛,好像很痛苦的蠕动几下。他的 确在痛,但不是她想像的那种。
他等她不再警觉时,才又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女孩坐在壁炉前面,用手指梳开纠结的 头发,她的秀发是天鹅绒般的深棕色,几乎垂到腰际。
在温暖的炉火下,塞斯的眼皮逐渐沉重,整个人更加缩进毛毯里面,蒲甄梳头发的动作 似乎带着催眠的魔力,他真希望那是他自己的手指。
魔法似乎成真,他指尖底下的确感觉到毛茸茸的温暖,原来是蒲甄的小猫用头顶他,一 味要求他的注意力。塞斯伸手抓抓牠的下巴,小猫喵喵地叫,满足的蜷缩在他的臂弯底下。
「『塞斯』,」他低语。「傻气的名字。」
就像蒲甄这个名字一样。
当他想起女孩仍然保有他的手枪时,已经飘入梦乡。
蒲甄有耐心地等了很久。她等衬裙和内衣都烘干了,只有头发还湿湿的,然后才拎起油 灯,悄悄的挨近床边。只时她的耳中响起姑姑责备的声音——淑女最要不得的就是好奇心。
不过蒲甄的父亲不认为这叫做好奇心,反而称之为敏锐的探索头脑。只不过父亲忘记告 诉她,男人不认为这是一项优点。她猜眼前这位亡命之徒一定也不喜欢。
她跪在床边,举高油灯。抢匪已经踢开大部分的毛毯,只剩一条掩住他的下身。他的胸 膛布满蜂蜜色的毛发,蒲甄睁大眼睛,看着它成一条细线,消失在毛毯底下。她移动油灯, 视线往上挪。他大约一般高度,只是宽阔的肩膀让他看起来比实际的身材魁梧许多。
一看见灰色的毛球缩在他的手肘旁,蒲甄忍不住微笑。困倦的小猫抬起头,不满的看她 一眼,蒲甄的手指凑向嘴巴,祈求牠噤声。小猫轻喵一声,伸展四肢,下巴靠在爪子上。
蒲甄嘴巴发干,把油灯移向男人的脸,他茶色的头发很乱、很长,极需修剪,她不自觉 的伸手替他拨开,随即诧异的缩回来。结果一不小心,碰到热热的油灯,立即摀住疼痛的惊 呼声。
她把灯举得更高,饥渴的审视着他的五官。阳光将他的皮肤晒成古铜色,和他的发色很接近。眉毛很浓,密长的黑色睫毛贴着脸颊。
崔西姑姑甚至愿意杀人来换取这麽长的睫毛,蒲甄心里想着。
他的鼻子有点弯,彷佛断过一样,鼻梁上淡淡的雀斑奇妙的缓和了凶狠的模样,下颚处 有一道淡淡的半月形疤,嘴角和额头都浮现浅浅的纹路。蒲甄怀疑这些皱纹不是出於年龄, 而是因为风霜和气候的缘故,他应该不超过三十岁。
油灯的光芒彷佛情人一样戏弄着他的嘴角,蒲甄感觉胸口绷紧。他的唇形很美,下唇比 较厚,即使在睡梦中,那绷脸噘嘴的表情,彷佛挑战着每一个女性。蒲甄想要摸它,让它弯成笑容,显得温柔一些。
她倾身向前,彷佛被催眠一样。
「紫水晶。」
这句话好像平空蹦出来一样,蒲甄的目光充满罪恶感,从抢匪的嘴唇移向他睁大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