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蒲甄卡在自己弄来的陷阱里面,陌生人那对灰色如雨雾的眼眸让她四肢麻痹,无法移动,有如一只慵懒、扑着翅膀的蠹虫。
「紫水晶?」她虚弱的重复,或许抢匪梦到偷来的宝石。
「你的眼睛,」他说。「好像紫色的水晶。」
她眨眨眼睛,蒲甄近看的视力没问题,所以不必眯眼睛。然而她心里知道,不必再看,他的睑已经刻印在她的脑海。他没有碰她,她却无法移动,静静的等待他的责备、吼叫,甚至是开枪。她咬住下唇,随即松开,想起姑姑说这种幼稚的动作反而更强调她的大门牙。
塞斯坦白的凝视着她,早先的怀疑得着证实。这个女孩十分可人,细致的肌肤显得楚楚可怜,嘴唇诱人的噘起,浓密的黑睫毛衬托着天鹅绒般的眼睛,油灯的光芒投射在她美丽的秀发上形成光环。
塞斯伸手卷住一绺发丝,发质非常柔软,他已经忘记抚摸女人的头发而没有沾到粉末的感觉,原始的悸动让他疼痛的脚踝相形之下缓和许多。
他性感的眯起眼睛,蒲甄却误以为是困倦。「熄掉油灯。」他说。
她顺从地照做,庆幸自己避开责骂或子弹。四周一片漆黑,唯有昏暗的火光。
「躺在我身边。」
他粗嗄温暖的语气融化了她原先的庆幸,想起他是危险的陌生人。「我还不大累,谢谢你。」
「你也不善於说谎,」他扣住她的手腕。「如果我敢冒犯你,你可以踢我受伤的脚踝,此刻我应该无害。」
蒲甄怀疑一个有那样诱人嘴唇的男人,即使两只脚都断了,也不至於无害。
「我不会伤害你,」他说。「求求你。」
这句「求求你」解除她的武装,让她无法抗拒,冲疑半晌之后,蒲甄僵硬的躺下去。他伸手环住她的肩膀,让他的头倚偎在肩膀的凹处,这个姿势比她想像的更舒服,倾听雨水滴滴答答地打在屋顶上。
「你家人不会担心你没回去吗?」他问。
「我应该说会,不是吗?免得你掐死我。」
他呵呵笑。「看来你说谎的能力并不差,有听过我掐死女人的传言吗?」
她想了一下。「不,可是我姑姑有个朋友,名叫贝雯妮,声称去年被你凌虐过。每次一提及,她都会姿势优美的晕过去。」
「我相信,」他简洁地说。「想必她经常描述那些刺激的细节。你对这位贝小姐有何看法呢?」
蒲甄的脸埋在他的锁骨底下。「那头金发底下根本没有大脑,我觉得应该是她凌虐你才对。」
「原来只有没大脑的女孩才会凌虐我?」他戏弄的描摩她的手臂。「告诉我——你姑姑会担心你的去处吗?」
「我出门时,她已经去参加午夜宴会,或许她以为我偷溜出门私会情人。」这个荒谬的念头让蒲甄觉得好笑。
塞斯箍紧她的肩膀。「你是吗?」
「的确是幽会,」她再次模仿他的卷舌音。「牠是介於伦敦和爱丁堡之间、最最美丽的东西。」
塞斯的脚踝又在痛。「你的情人吗?」
「不,傻瓜——是我的『塞斯』。」
听见女主人爱怜的喊牠名字,小猫困倦的抬起头,喵了一声。塞斯抓住机会挨近蒲甄,对她的话起了莫名的兴奋。猫咪离开他的手肘底下,爬过他的肚子,来到蒲甄的胸口。
「反覆无常的东西。」他咕哝,伸手拍拍小猫的头。蒲甄正好也伸出手,两人指尖相碰,她喘息的笑。
「早上我醒来时,觉得这一天很平常,」蒲甄说道。「沐浴、梳头、吃早餐,都和平时一样。」她的声音自己听起来都觉得陌生。「如果有人预言夜里会有奇特的经历——我指的是躺在抢匪的怀里——我会认为他们胡言乱语。」
他抽出手臂,撑起身体。「如果他们预言抢匪会吻你呢?」
她吞咽着。「我会认定他们是疯子、精神不正常……」
她没说完,看着他俯下头来,遮住火光,美妙的唇碰触着她,那陌生的炽热让她颤抖不已。他温柔的摩挲她的唇,逐渐施加压力,然后印上去,彷佛他本来就属於这里,他的唇和她想像中的一样平滑、结实。
「好甜。」他呢喃地吻着她的下唇和嘴角。
以前没有人说她「甜」,蒲甄感觉像要晕过去一样。可是他可能继续吻,或者糟糕的停下来,而他果真停住了,令她好失望。
他的唇拂过她的眼睑。「闭上眼睛,」他的手捧住她的下巴,拇指轻触她的下唇。「张开嘴巴。」
「我——我不知道,」她紧张地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有一点霸道,这种缺点应该改正——」
她还来不及闭上嘴巴,他已经温柔的咬住她的下唇,狡滑的舌尖堵住她惊讶的抽气声,他握紧她的下颚使她张嘴,直到她丧失闭上的意愿,然后他的手指溜向她颈间抚摸,舌尖则探得更深。
蒲甄应该觉得嫌恶,因为端庄的淑女不该容许这样的接吻。可是她反而心荡神摇,甚至试探的响应。
抢匪呻吟一声,似乎疼痛极了,强壮的手指抓紧她的头发。
她退开来,突然想起他受伤。「我弄痛了你吗?」
「是的,姑娘,你这样简直是杀我,我却好喜欢。」
塞斯很高兴,因为她显然没有被吻过。她的纯真令人着迷,笨拙的回应中带着性感的诱惑,使他想要引导她得到更多的经历。
他一直吻她,直到两个人的唇像蜂蜜似的融化在一起。蒲甄随着他探幽的暗示与邀请,以舌尖探索他的嘴唇,一开始有些害羞,后来更加饥渴。
她不知道自己的屈服对塞斯而言具有多大的影响力,并把他逼向疯狂的边缘,只知道自己变得虚弱无助,有如怀抱中的小猫咪。
小猫选择在这一刻施施然地走开。塞斯抓住机会,手指挪向她胸前,温柔的捧住她的浑圆。蒲甄浑然不觉这种崭新的炽热来自於何处,他以手指戏弄她的峰尖,把一波又一波骚动的浪潮送向她的四肢百骸。
突然间,她惊醒过来,羞愧的胀红脸。这是做什麽?他会以为自己是贝雯妮那种轻佻的女人,一时间,罪恶感和惊恐浇熄原有的欢愉。
她别开嘴巴,用力推他胸前。「停下来,我求你。」
他抬起头,手指僵住,唯有手掌依然轻轻捧住她的胸房。她沉默的聆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音良久,才鼓起勇气面对他。黯淡的光线下,她感觉他的下巴绷紧,目光带着评估。万一他认定这是欲推还迎,她就完蛋了。
「你说你不会伤害我。」她低语。
他的唇拂过她的喉咙,轻触她的耳垂。「这样叫作伤害吗?」他以拇指摩挲着她的峰尖。「或是这样?」
她仰头,无法掩饰愉悦的颤抖。「不,是的,我不知道,我只希望你停下来。」
他轻轻地朝她的耳朵吹气。「你为什麽和我来这里?」
「不是为了这个。」
「真的吗?你确定?」
蒲甄头昏脑胀,连名字都不敢确定。「我来是因为你需要帮助。」这个解释听起来连她都觉得欠缺说服力。
他肯定的摇头否认。「你来是因为生活枯燥,没有任何刺激可言。我在雨中看见你的脸,和你眼中的饥渴。」
她觉得抢匪在说谎,他的话刺伤了她,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想别开脸庞,可是他扣住她的下巴。「你这样的女孩很快就会厌倦天鹅绒和蕾丝,厌倦柔软细白的手和抆粉的假发,他们写请来歌颂你,却又胆小得不敢按照你的慾望来吻你。」
蒲甄差点释怀得大哭,原来她错了,他根本不了解她的生活。
塞斯察觉她的颤抖,立即退开来,以为自己把她弄哭了。
没想到她竟然笑得在打嗝,她吸口气,大方的伸出手臂。「『啊,白细柔软!远方的窗户射进什麽光?那是东方,蒲甄就是太阳。』」她笑得倒下去。
这个女孩开始语无伦次,塞斯心想。他不是那种能够容忍语无伦次的男人,除非可以替她宽衣解带,他就乐意听下去。那诱人的景象让他情不自禁地把脸埋在她的发瀑里,呼吸着甜美干净的气息。
「你不需要诗,蒲甄,你就是诗的化身。」
她静止不动,既不把他拉近也不推开。塞斯知道自己必须作决定,他知道骨折的脚踝阻止不了他占有这个女孩。但强烈的慾望和仅余的良知在争战着。
他答应不伤害她,也知道对某些女孩而言,受引诱的痛苦就和被强暴一样。如果他送她回家时,她心底充满臣服於陌生人诱惑的羞愧,那她在暴风雨夜的冒险代价未免太大了;况且还有怀孕的风险,一个杂种,像他一样。
他抬起头来。「我想,」他急切地说。「你不会让我脱掉你的衣裳、抚摸一番;如果我保证不做其它的?」
「最好不要,先生,不过还是谢谢你问我。」
他绝望的呻吟,翻身离开,结果撞到脚踝,让他痛得瑟缩起来。每一处疼痛、悸动、疲惫的肌肉都扩大了慾望受挫的痛苦。
她摸摸他的手臂。「我真的很感激,你非常仁慈才没有——」
他猛地抽回手臂,枕在头底下。「留着你的感激吧,除非你想更进一步。」
她陷入沉默,心底的罪恶感让塞斯更加的懊恼。「噢,继续说话啊,怎麽不说了?随便说什麽都好,只要让我不去想该死的……脚踝。说说那些修士、死青蛙、引用该死的莎士比亚,都好!」
「你为什麽要行抢?」她沈思地问。
「人为什麽要抢?当然是为了钱。」
「要钱做什麽?」
他张开嘴巴,想要随便回答,结果让自己、也让她惊讶的说了实话。「赢回我父亲被一个黑心人偷走的土地和城堡。」
她撑起身体,黑暗之中,她的好奇心和兴致勃勃似乎触手可及。而他突然发现自己告诉她的竟然比七年同行的同伴还多。
「你是怎麽失去土地的?」
「家族的噩运。一七四六年,我祖父效忠查理王子,失败之后,英格兰王室剥夺我们的头衔,让麦家接收土地,父亲去世之后,城堡也失去了。」
「你用钱能买回来吗?」
「不行。可是金钱能够买到对抗麦麒麟的权力和地位。」
「你有想过正大光明的职业吗?」
「有一次。当时我比现在年轻、愚蠢。初次离开苏格兰高地,低地人看不起我,缺钱做修业旅行使我无法完成教育,所以又能做什麽?我只会偷抢、打架、把人吓得屁滚尿流,最后决定善加利用这样的天分。」
「你有足够的钱财买另一座城堡吗?」
「我只要这一座。宕肯克城堡是我父亲唯一的骄傲,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把它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