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她语气中充满想望。「你一定非常爱你父亲。」

塞斯闭上眼睛。「我痛恨那个混蛋,只希望他死掉。」他打了个呵欠。「晚安,蒲甄小姐。」

蒲甄沉默了许久。「晚安,可……怕的先生。」她替两人盖好毛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抢劫是危险的工作,不只危及性命,他危及灵魂。」

他睁开眼睛。「万一我被吊死,你会为我流泪吗?」

「我相信会的。」

「那我会比以前更小心。」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蒲甄一直盯着天花板看,直到她再也无法分辨滴答的雨声和自己手掌底下、抢匪平稳的心跳声。

塞斯醒来时,满室都是阳光,他揉揉惺忪的睡眼,环顾周遭,困惑的笑了。

蒲甄已经打开木门,拆下窗户上的厚帆布,用一枝破旧的扫帚在打扫。调皮的小猫不时跳跃着,一会儿追逐扫帚、一会儿拉扯蜘蛛网,忙碌不堪。当蒲甄举起扫帚,挥去天花板的蜘蛛丝时,塞斯双手枕着头,沐浴在观察她的喜悦里。

她稚气的咬着唇,专注的打扫,嘴里不时哼哼唱唱,身上只穿着内衣和衬裙,当阳光照在她身上,映出窈窕有致的曲线时,塞斯鼠蹊紧绷,开始低声的诅咒自己。昨天晚上中了什麽邪,竟然如此大发慈悲?可是当他的目光随着她移动时,一股奇特的满足感稍稍安抚了心中的慾念。

他忍不住纳闷,如果自己生为佃农之子、而非残酷领主的私生子时,又会如何?每天都在这种温馨的气氛中苏醒的感觉是怎样呢?有一间干净的木屋、一个哼哼唱唱的妻子,再想像三、四个小毛头缠在蒲甄补边的景象并不困难。

他沉着脸,抹去这幅画面。他要娶的女人必须富有得分不清扫帚的头和尾,更不愿意多生几个小鬼头破坏腰肢的曲线。眼前这幅温馨的画面还是早早撇弃的好,目前只有宕肯克城堡最重要。

「如果我再多睡一下,你大概要挂窗帘、铺桌巾了。」

她猛地转过身来,扫帚掉在地上;轻飘飘的蜘蛛丝落在她的头顶,宛如结婚的面纱。这个模样让他更生气。

他横眉竖眼的模样让蒲甄很紧张。「我习惯打扫,因为母亲死得早,在伦敦的时候,都由我照顾父亲的起居。」她挨近披着衣裳的椅子。「你的脚踝好些了吗?」

「还是骨折。我的手下丹尼大概要折断才能接回去。」

她畏缩了一下。

他挣扎、忍痛的坐起来。「我还希望醒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她怯生生地指着地板。「灰尘好多,我想最好清扫一下。」

「我相信丹尼在这里喝下午茶的时候,一定很感激你。不过你最好离开吧,他的个性反覆无常,或许临时决定打断你的脚。」

她冲疑在微笑和皱眉之间,只希望他别再对自己横眉竖眼。她希望做些什麽,来恢复他昨天凝视自己的眼神。然后她看见桌上的碗。

她赶紧端过去。「我洗了你的枪,上面都是泥巴。」

塞斯咕哝一声,拎起水中的手枪,水珠从木头枪管上滴下来,她说对了一件事:手枪上面没有泥巴了。

她看起来好得意,以至於他本来的咆哮临时转成窒息的声音。「谢谢。」

他慵懒地微笑,伸手拨开她发梢的蜘蛛网,眼睛变成温柔的灰色,蒲甄的心跳开始加速。姑姑说得对,她心想,男人喜欢没有大脑的女性。他甚至没想到自己用水洗枪是要让他无法使用。

当他倾身向前时,心里根本没有想到开枪的事情。蒲甄闭上眼睛、双唇微分,微微仰脸相迎。塞斯呻吟的靠近,手臂环住她的背,完全忘记拎着的手枪。

门口的咆哮把蒲甄吓得跳上他的腿。

「你究竟要怎样,柯帕克?你是要上呢或是要开枪?」

塞斯警告的按住蒲甄的嘴唇。「抬起头,爱人,」他低语。「你即将认识我两位快乐的手下。」

蒲甄缓缓地转身面对那两个人,柯帕克的手臂坚决地环住她的腰。

那两个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快乐,她心想。尤其是那位金发的巨人低头走进门时,地板在他脚下颤动不已,想必他就是丹尼。

他的笑声撼动木板。「我吓到你了,对吗?你把我教得很成功,小子。发财之前要先偷偷摸摸。」

他蓬乱的胡须和金发让他看起来像个维京人.随时可能把她扛在肩膀走上长船,而非奇袭苏格兰边界的恶徒。蒲甄的背忍不住贴向柯帕克的胸膛,他的手安慰地抚摸着她的小腹。

一个蹲坐在窗台上的矮家伙发出可怕的笑声,让蒲甄更加往后缩。「不害臊,柯帕克,你的面具呢?一看到美女,你就神魂颠倒了,对吗?我是现在就带她去散步,或是等一下再说呢?」

蒲甄觉得他是天底下最丑的小孩,随即发现他是个年轻人,长得獐头鼠目,手臂细长,肌肉好像钢琴的线。他撇撇唇,吸了一口忍冬花的蜜汁,然后色迷迷地看着蒲甄。

「不必了,杰米,」柯帕克说。「这女孩是瞎子。」

「瞎子?」巨人嚷嚷。

「瞎子?」蒲甄呆呆地说。

柯帕克尖锐的掐她一下,她顺从的眯起眼睛。

「没错,」他说。「她是瞎子,只能勉强看到一点点光线和模糊的形状,所以昨天晚上才会从山坡上摔下来。」

杰米捏碎手里的花。「她在山坡上做什麽?摘雏菊?」

柯帕克还来不及回答,蒲甄就说:「我在野餐。」

丹尼眉头深锁,粗壮的手臂抱在胸前。「这样的天气出来野餐未免太湿了吧?」

柯帕克警告地拉拉她的头发,她却无动於衷。「本来没下雨的,你瞧,我迷路好几小时,是你好心的领主把我带来这里……他的城堡。」她朝空气眨眨眼睛。

「我的领主?」杰米诧异极了。

「他的城堡?」丹尼重复。

蒲甄在地板上摸索,尖锐的木屑刺进她的手指,好痛。「我最好先收拾东西,领主说他会派仆人送我到路边,或许能等到马车送我回家。」

「是吗?」丹尼皱眉。「我们的领主真是太慷慨了。」

塞斯嘻嘻笑。「有人这麽说。」

蒲甄站起身,杰米从窗台跳下来,走进小屋。塞斯下巴收紧,绷着脸庞,他知道他们不相信蒲甄没有恶意,只希望蒲甄也能察觉出来。此刻,他只能双手抱胸,隐藏握紧的拳头。

蒲甄试探的向前一步,伸出的手只摸到空气。丹尼静悄悄地把凳子推到她前方,塞斯瑟缩的看着她撞到胫骨。

「对不起,先生。」她说。

她发出砰砰的声音,摸索着绕过桌子,正要摸到椅背时,杰米拎起她的衣裳,悬在半空中,口袋的发夹掉出来,他拾起一根,放进嘴巴咬了一下珍珠。

蒲甄摸索着椅背,困惑的皱眉。「我记得把衣裳挂在这里晾干的。」

杰米把天鹅绒丢向她。「这里,刚刚才掉在地上。」

「谢谢。」她含糊地说。

她套上外衣,三个大男人盯着她扣上钮扣,穿上湿湿的鞋子。

她直起身体,握住双手。塞斯心情一沈,察觉她在等什麽。只希望那只该死的小猫能够会意地走过来磨蹭她的脚。丹尼和塞斯同时瞥见小猫躲在桌脚,他俯身把牠抓起来,拎到鼻子的高度,盯着牠的胡须看。

蒲甄闭紧眼睛,忍住眼泪,不敢抗议也不敢表示自己知道他抓着「塞斯」,怕他轻而易举地扭断小猫的脖子。

屋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声音,蒲甄睁大眼睛,以为巨人在咆哮,然后瞥见塞斯的笑容。

原来是丹尼在咕噜、咕噜地逗猫。

他以脸摩挲小猫的肚子,眼睛快乐得眯成一条线。「我喜欢猫,我母亲的猫总是躺在壁炉前面。」

「我也喜欢,」杰米说。「如果没有其它食物的话。」

蒲甄战栗不已。

「这个小东西有名字吗,姑娘?」丹尼问。

「『塞斯』。」

杰米嗤之以鼻。「好蠢的名字。」

塞斯瑟缩了一下。「把猫给她,丹尼。你送她去路边,直接去,杰米,然后立刻回来,明白吗?」

杰米嘲弄的拉拉帽子。「我不笨,领主大人。」

丹尼把猫塞进她怀里。

「谢谢你,丹尼先生。」

蒲甄必须抓住最后一次的机会,她沿着墙壁摸索到床边,蹲下身体,敏锐的察觉背后那两双紧盯的眼睛。她空洞的眼神让她有机会好好地审视他的脸庞,其实不必要,因为他的五官已经深深刻印在记忆里面。她摸摸他的脸颊,把他皮肤的质感一起烙印在记忆里面。

「谢谢你的仁慈,先生,我永志不忘。」

他用力捏捏她的手。「别忘记。」

她转过身体,以免掉下眼泪。杰米伸出手臂,蒲甄呆呆地站着,直到他自行勾住她的手。

「你有听过一个瞎眼妓女和没有手臂的水手之间的故事吗?」他边说边带她走出去。

塞斯胜利的看着她离去,突然觉得阳光失去原有的光彩,显得黯淡起来。他苦着脸,嘴角的纹路更深。

丹尼一屁股坐在桌上,木头发出嘎吱的呻吟。「我去老橡树那里找字条,发现空空如也,很为你担心,孩子,以为你被抓了。」

塞斯不肯直视对方审视的眼神。丹尼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两个人从小一起跑遍荒地,丹尼也是唯一一位有勇气挡在他父亲的拳头和他之间的人。父亲那一拳打掉丹尼的两颗牙齿,也赢得了塞斯无比的忠诚。

「你知道狄坦会非常的不高兴,」丹尼说。「万一道姑娘说出去,你和他的脖子都保不住。」

塞斯感觉恍如父亲冰冷的面孔罩了下来。「不,丹尼,万一她泄漏出去,死的人是她。」

丹尼疲倦地摇摇头,走过去,把发夹丢在他腿上。「你只能宝贝这些,这是昨夜留下的唯一纪念品。」

塞斯一直等到丹尼走出去砍木头之后,才捡起每一只发夹,珍贵无比地把玩着,彷佛它们的价值远超过真正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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