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塞斯百无聊赖地叉起炒蛋,每次餐厅的门一开,他就抬头望过去,彷佛单凭意志力就可以命令他想见的人出现。

老余出现在他旁边。「还需要其它的吗,先生?」

一早塞斯要求用餐时,这个管家态度傲慢,声称女主人从来不吃早餐。在他一再坚持之下,管家才命令厨师准备。

塞斯这才发现自己拿刀当叉子用。「我想这样就够了。」他清清喉咙。「告诉我,老余,魏小姐不在餐厅用早餐吗?」

管家薄薄的嘴唇轻视地抿成一条线。「没有,我认为没必要为了她惊动仆人,她宁愿去厨房抓个松饼带到书房。」他哼了一声。「我必须说她懂得体贴。」

这是什麽诡异的家庭,竟然不能为了主人的舒适而「惊动」仆人?塞斯纳闷着。他很乐意亲身「惊动」任何不愿意服侍蒲甄的佣人。她有多少次为了「体贴」而忍耐卧室的冰冷和饥饿?一旦他成为霖登的男主人,会让她一无所缺。

「今天早上魏小姐已经去过厨房了吗?」

「大约一小时以前。」

塞斯跳起身,任由刀叉掉在地上,他随口称赞早餐很美味,在老余还来不及回答之前,已经离开餐厅。

他推开书房的门,一看见蒲甄,发出的诅咒连丹尼听了都会脸红。

蒲甄猛地抬起头,戒备地睁大眼睛。

「对不起,」他说。「我踢到脚趾头。」

其实他没踢到,他诅咒是因为昨夜那诱人的女郎再次消失无踪,彷佛只是一场梦。塞斯的心扭曲成结,悲伤多於气愤。蒲甄的秀发再次绾成紧紧的发髻,架着眼镜,嘴唇紧抿。

他关上房门。「我需要和你谈,这里能够不受打扰吗?」

她十分勉强地把书放在一旁。「大概吧!反正崔西姑姑不知道书房在哪里。」

他皱眉。「她在这里住多久了?」

蒲甄眨眨眼睛。「十年。」

塞斯拉了张凳子坐在蒲甄脚边,一时说不出话来。瞥见她读的书名,狡黠地微笑。「你在看这种书?」

她保护式地遮住书名。「作者对於雷粉炸药的理论和我父亲有许多相似处。」

「我不知道你仍持续父亲的研究。」

「我没有,」她拿起一旁的信件。「是这些人。他们每周来信,希望索取父亲的笔记和公式,可是我不知道公式哪里出错之前,不能交给他们。」她虚弱地微笑。「有些甚至愿意付钱。」

塞斯皱眉。「麻烦的家伙,不是吗?」

「现在好多了,以前他们还追来这里找我……」她叹口气。「我不明白父亲需要资金赞助实验时,这些人当时在哪里。」

他们同时沉默了好几分钟,然后塞斯才开口道:「你为什麽不向你姑姑告密,揭发我的身份?」

她忿忿地说:「如果姑姑傻得要嫁给抢匪,我的身份哪能阻止她?」

「你是什麽身份?自从遇见你,这也是我问自己的问题。」

「我怕你知道答案后会很失望。」

她拿掉眼镜,塞斯看见她眼眶底下的黑影,彷佛她也失眠一样,然而那紫水晶的光芒并没有改变。

「其实我本来就计划找你谈,只是没想到你这麽早起。」她回避他的目光。「我姑姑不到中午不下床,还以为你也是……」

他很同情她的结巴。「我不知道崔西醒了没有,我要求睡在西厢。」

她直视他的眼睛,眸中有些敬意。的确,塞斯自己向崔西要求睡在西厢,借口是不想带坏她的侄女。如果崔西知道塞斯有多麽渴望和蒲甄一起堕落,一定会脸色发青、晕倒在地。

蒲甄清清喉咙。「我想找你谈,爵爷——」

「叫我塞斯。」他打岔。

「——我保证你们婚后,我绝对不会成为你们的重担。我不知道姑姑有没有说明,可是我很擅长处理帐目,管理霖登这样的宅邸,可以让你和姑姑逍遥自在,从事你们的社交活动。」她低着头。「我羞於承认自己对仆人缺乏权威,幸好他们喜爱姑姑,再懒惰都不敢违抗她的命令。」

他愕然以对,沉默地盯着她看。

「我也擅长刺绣和简单的缝补,可以省却你们雇用裁缝的麻烦。」

塞斯真想制止她,免得她开口应征女仆,然而她带着尊严的态度让他无言以对。如果自己要她当情妇,不知道她会作何反应。不,当情妇未免太残酷、也太容易了。

见他沉默不语,蒲甄有些狼狈。「如果你坚持,我也可以从事简单的打扫和清理的工作。」

「清理什麽?我的手枪吗?」他脱口而出。

蒲甄责备地看着他,显然并不喜欢他的玩笑。「霖登是我唯一的家,父亲——」她冲疑了一下。「爆炸之后,姑姑仁慈地收容了我。」

她的困窘让他心痛。「你的追求者呢,蒲甄?难道你不希望有一天能结婚?」

她冷淡地迎视他的目光,语气毫不自怜。「我已经二十岁了,到目前为止只有两个男人向我求过婚。结果五分钟之内,就被我说服相信他们并不爱我。如果是真爱,他们就不会退缩。」

她的坦率解除他的武装、令他心疼。「这就是你要选择的生活吗?没有丈夫、没有自己的家、没有子女。」

她害羞地偏着头。「我必须承认自己喜欢小孩,一度希望自己能够生养。」

塞斯起身走到窗前,不希望让她看见自己多麽渴望让她怀孕。他双手握拳,视而不见地望着夏天的早晨。

他粗声地说:「你不必担忧,魏小姐,只要你愿意,霖登一直都是你的家。」

「谢谢你,先生,我相信你不会遗憾的。」

在他身后,书房的门开了又关,他的额头贴住玻璃,挫败不已。他来书房是要哄骗、威胁利诱她保密,但她反而低声下气地哀求他——一个说谎、偷窃的恶棍——为她在这个家保留一个小角落。

这是什麽样的女人?为什麽令他如此情不自禁地念念不忘?他充满决心地眯起眼睛,借由运气和魅力,他要找出答案。他掏出一直留在身边的珍珠发夹,翻弄把玩,再次听见那一夜甜蜜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