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第六章

蒲甄拿着蛋塔,同时尝试翻书页,然后用背部推开书房的门,再用脚关上。突然一个鼾声让她僵在原地,她转身,看见塞斯斜倚在椅子里,头向后仰,脚架在凳子上,一本书盖在大腿上。

她知道自己应该立即离开,可是又情不自禁地想看一眼。早晨的阳光斜斜地照在他身上,看起来好像中世纪的王子,等着被吻唤醒。

她甩甩头,命令自己抛开幼稚的幻想,别对姑姑的未婚夫想入非非。他发出轻微的鼾声,稍稍欠动身体。她退开一步,拿起他腿上的书,就是她昨天看的那一册,塞斯显然翻到第二页就呼呼大睡。

她的困惑转成非理性的愤怒。这个男人躺在这里等了她多久?他应该去陪伴未婚妻,为什麽要来破坏她早晨的时光?难道他就不能放过她吗?她怒目看着他,不愿意承认他的睫毛多麽浓密、睡态多麽脆弱。

她倒退三步到门口,故意让书掉在地板上,「砰」的一声,塞斯惊醒过来,跳出椅子,伸手抓向腰间。蒲甄察觉他的动作是要拔枪,不知该笑还是该羞愧。

她故作无辜地眨眨眼睛。「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他坐回椅子里,搔搔一头乱发。「我的天,女孩,你把我吓得少活十年。」

蒲甄看他动作敏捷地把地上的书踢进椅子下方。

她俯身捡拾自己的书。「我不是故意打扰你,我马上离开。」

「不!」

她僵在地上,瞪着他看。

他尴尬地拉拉外套。「请你留下来,这里还有很多空间。」

蒲甄不知道即使是罗马的圆形竞技场,是否就足够容纳他们俩。然而她还来不及反对,塞斯已经蹲在她身边,拾起她的书。

他嘲弄地掂掂重量,大声朗诵书名。「数学的自然原则,牛顿着。」他把书递给她。「很高兴你改看轻松一点的内容,蒲甄,我正开始纳闷你有没有享乐过。」

她把书抱在胸前当挡箭牌,紧张得有些结结巴巴。「牛顿的理论很迷人,他假设两个物体之间吸引力的变化直接……」

她没说完,着迷地看着他伸舌舔上唇。

他扬扬眉毛,示意她说下去。

她笑兀地起身。「你不会感兴趣的。」

他跟着站起来。「你错了,蒲甄,我非常感兴趣,诺顿的理论很迷人。」

「牛顿。」她更正,继续倒退一步,背抵着门。

她把书抱得更紧。真奇怪,不是他外表的魅力吸引她留下来,而是他眼中温柔的热切,让他轻易就相信塞斯渴望和她置身在书堆当中,谈笑闲聊彼此感兴趣的话题,就像以前她和父亲那样。然而当她抬起头时,塞斯的目光焦点不在她的书,而在她的嘴唇上流连。

她的脸颊奇怪的燥热起来,伸手开门。「或许改天吧!」

他似乎察觉自己逼得太紧、太快了,立即后撤。「明天早上再过来,好吗?我们可以谈……」

他表情怪异,蒲甄低头一看,原来他踩到刚刚掉到地上的蛋塔,野莓汁溅到他白色的袜子上。

蒲甄摀住嘴巴,免得笑出来。崔西姑姑说她的笑声低沈,就像伦敦的浪女。她伸手开门,假装没注意他踩到自己的早餐。

「或许明天吧!」她屈身施体。「日安,爵爷。」

她退到走廊上,转身跑进花园,斜靠墙壁,用裙子遮住格格的笑声。

塞斯手抓栏杆,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霖登的生活实在无聊极了。清晨五点起床在书房徘徊,更是无法改善他的脾气、尤其蒲甄一直没出现。他读书向来很慢,挣扎地看到火药第五十页,依然摸不透她的特质。

贝乡绅缓步走上斜坡,吸吮火鸡骨头上最后一滴油脂,午后时光在塞斯眼前无限的延伸;下午茶、在草地上打一场保龄球、晚餐、浅啜白兰地,然后聆听崔西敲打她的新钢琴、再加上宵夜。难怪乡绅对他的消化系统如此着迷。

过去一星期以来,他们全部的生活就是永无止尽的用餐、夹杂着偶尔的狩猎或舞会,塞斯忍不住呵欠连连。

「砰」的一声震碎周遭的寂静,撼动玻璃窗。

塞斯猛然转身。「什麽鬼……」

崔西把信件摔在石桌上。「该死的女孩!我已经警告过了!」

她大步走进宅邸,冲向东厢,老余紧跟在后。塞斯则维持安全距离,对於崔西突然改变态度深觉讶异。

黑烟从厨房冒出来,崔西用手帕摀住鼻子,冲进乌烟瘴气里,老余则留在门边。等到烟雾慢慢地散去,惊人的混乱景象让塞斯笑得像个傻瓜。

白色面团四溅,黏在每一处可见的表面,玻璃窗、火炉无一幸免。烤箱的铁门歪向一边,里面有一团黑球燃着火。木碗、汤匙、盘子散落在地面和桌上。两个女仆缩在角落,拚命咳嗽。白灰色的猫咪「塞斯」则坐在桌上,满足地舔奶油。

蒲甄就站在这一团混乱中间,围裙黑漆漆的。头发乱成一团,眼镜上沾着面粉。塞斯仰头大笑,可是蒲甄面对姑姑的姿势,让他立即闭口。

她双手交握,喉咙紧缩,似乎正奋力咽下其中的恐惧,然后虚弱地微笑。「午安,姑姑。」

她没看见他,塞斯溜进餐具室和橱柜中间狭窄的储藏室,免得她因为自己在场更加尴尬。

「不是我的错,女主人。」胖厨师冲进来告状。「这女孩趁我午睡的时候溜进来。」

崔西的怒火撼动头上的假发,塞斯突然发现少了假发,她比蒲甄矮小许多。「我已经有多少次禁止你使用厨房从事可怕的实验?」

「非常抱歉,我没想到——」

「你当然没想到!也不想想我从伦敦运来这些玻璃窗要花多少钱?又有谁能在我今晚的晚宴前整修好炉灶?你已经毁掉五个烤箱了,粗心的女孩!」

蒲甄扭绞着围裙,塞斯气得双手握拳,老余谨慎的退开,但依然在听力可及的范围内。

崔西双手插腰,胸脯气愤地上下起伏,审视厨房的灾害程度,「塞斯」就挑在这不幸的时刻抬起头来,胡须上沾着奶油。牠甩甩头,奶油飞溅,掉在崔西的丝绸裙上。

她尖叫。「你怎敢让那只怪物闯进我的厨房!」

她猛然扬手,蒲甄立即把猫抱在胸前。崔西的手悬宕在半空中,红色手指卷得好像爪子。

塞斯屏息僵立,往日的回忆再次浮现。自己有多少次带着恐惧和挫折、畏缩地面对这样的场景?然后他回过神来,眯起眼睛,自己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孩。这或许会毁了他的订婚计划、财富和未来,但如果崔西胆敢对蒲甄动手,他一定要让她知道为什麽敌人说他可怕。

蒲甄脸色发白,双手稳稳地抱住猫咪,坚决地面对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