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2)

第十二章

就算塞斯逮到自己坐在这里吞云吐雾,蒲甄心想,他的表情也不会比现在更震惊。塞斯正要关上房门,临时改变主意,反而推开它,然后又关起来,开始小心翼翼地绕着她打转,彷佛她是一只野兽,需要专注地应对。

他指着半空的酒瓶,说道:「都是你喝的?」

她歉然地耸耸肩膀。「我听见你的脚步声,结果一不小心地踢倒酒瓶,我怕老余知道了一定不高兴。」

看着她椅子旁边深色的污迹,塞斯显然松了一口气。她把酒瓶举到唇边,想要缓和紧张地喝一小口,却被他夺了过去。

「你一定要借着白兰地,才有勇气和我说话吗?」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交谈。」

他发出一个怪异的声音,彷佛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她指着柜子上面折迭整齐的衣服说道:「我来归还你的格子呢披肩。」

塞斯背对着她,仰头灌了一大口白兰地,然后把瓶子放在壁炉的上方。

他对着壁炉的铁架说话。「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崔西发现你在这里,结果会怎样?」

「不会的。」

他转过身来,狐疑地看着她。「你怎麽知道?」

她隔着眼镜,对他眨眨眼睛。「崔西睡觉前习惯在温水调和的威士忌里面掺鸦片,我又自作主张地多加了几滴。」

他仰头大笑。「你真适合当女抢匪。」

「对啊!比你更胜任,至少我不会老是挨子弹和跌下马背。在我来看,你应该要认真地考虑更换目前的职业。」

「我想过了,所以决定当一个有钱的女伯爵的丈夫。」

她低下头,伸手抚平膝盖上的睡衣。

他叹了一口气。「你像个纯真无比的天使一样,神情无辜地坐在那里告诉我,你对你姑姑下药,很抱歉,恐怕我不能协助你隐藏屍体,毕竟谋杀不是我的专长之一。」

她一脸受伤害的表情。「那也不是我所擅长的,你应该知道我绝不会伤害崔西。」她别开目光,无法直视他的眼睛。「至少不是蓄意的。」

他跪在她面前,双手包住她的手,她并拢膝盖以免颤抖不已。

「蒲甄,我要你仔细听我说,我不是什麽好男人,而是应该受谴责的罪犯,更是口是心非的无赖,只要有机会赢得贵族妇女的青睐,叫我出卖祖先都可以。只要是和你有关的状况,我的道德感和自制力就会随时出问题,导致严重而不可收拾的后果。」他抬起她的下巴,露出他最迷人的微笑。「你有在听吗?」

她虚弱地点点头,以笑容来回应。

「很好,」他起身,走过去拉开房门,力道太大,门「砰」地撞到墙壁。「那就请你赶快滚出我的房间!」

蒲甄吓了一跳,至少跳了半尺高,她站起来,敏锐地察觉到他打量着自己的目光。她缓缓地走向门口,少了睡袍的遮掩,柔软的睡衣像精灵的翅膀一样摩挲着她的肌肤,端庄的睡衣款式把她从脖子一路遮到手腕和脚踝,但是挡不住烛光和阴影所造成的效果。

她绕过塞斯的身体,伸手关上房门。

她的头顶拂过他的下巴,耳中听见他尖锐地吸气声音。

他走开几步,松开脖子上的领巾,笑声显得很紧绷。「就一个聪明的女孩而言,你的选择很奇怪,竟然来到这栋房子最隐密的角落,而且还下药迷昏了唯一能听见你尖叫声音的人。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性,就是你选择要走,我却不肯罢手?」

「我才不怕你呢!」

他转过身来,直接脱掉外套。「那你就是个傻瓜,我绝对不会是第一个欺负受扶养的女亲属的好色男子,即使在你们这些道德高超的贵族圈里面。」

她弯下身子,捡起他的领巾,温柔地折迭起来。「你是在企图说服我或是你自己?」

「我还不确定,不过你最好在我成功之前离开。」

蒲甄故作冷漠,继续坐回椅子里面。塞斯扯开衬衫的衣襟,闪烁的烛光照着他胸前的平滑肌肉,蒲甄看得嘴巴发干,伸手推高鼻梁上的眼镜。

他无助地瞪着她看,彷佛希望她平空消失一般。他伸手拨搔头发,表情看起来很狂野,让她有一半的期待,觉得他会发出模糊的喉音,颓然倒地,或是喊出高地的战吼,纵身扑向自己。如果是后者,她或许会松口气,因为那样一来,她就会了解自己的处境。

「我一直在尝试告诉你,姑娘,」他温柔的语气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其实你根本不了解我的真面目。」

她平稳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说话的声音冷静得足以归类为化学方程式,而非生命体。「你十三岁的时候,抢在麦麒麟把你踢出你父亲的城堡以前,先行逃离高地。第一次偷东西是一块干酪,因为肚子饿的缘故。」

他颓然地坐在床沿。

她继续说下去。「那时候你当坏蛋就不比现在高明,很快就被逮个正着,丢进监牢,等着上断头台。幸好你母亲的亲戚及时发现,把你救出监狱,带你到法国去。他清掉你身上的虱子,让他洗了平生第一个澡,并给予你完整的教育。」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问道:「我说得不错吧?」

「简直太好了,」他平静地回答。「请继续。」

「几年之后,你回到苏格兰,年龄和智慧都有所长进,就此展开着名的生涯,号称可怕的苏格兰抢匪柯帕克,在苏格兰边境一带,散播恐惧和伤害,一心筹划、梦想有一天可以回到高地,向该死的麦麒麟报仇。」

「小心点,你即将落人圆满大结局的喜剧俗套里。」

「对不起,这是我的弱点之一。」

「我已经注意到了,除此之外,你还会莽撞地闯入毫无准备的处境里。」

蒲甄感觉自己的冷静逐渐消失。「过了今夜的舞会,我已经没有顾忌了。」

他像猫一般优雅地滑下床铺,绕着她的椅子打量,蒲甄抗拒着转身的冲动。

他优雅的手指从后方捧住她的下巴,让她仰起头来。「亲爱的,你应该要有所顾忌的。

」他的唇轻轻地拂过她的。

当他放开时,蒲甄浑身颤抖,头皮发麻,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在替自己梳头发,松开她的辫子,让秀发散成浓密的云一般。

她害羞地偏着头,任性地享受那股甜蜜的感受,同时回想起小的时候,爸爸经常以百般的耐心,替她梳开纠结不乖的头发,当时的那股安全感现在又浮现心头。然而以她对这个危险男子的了解,这股安全感只是一种脆弱的幻象。

塞斯温柔地梳着,动作缓慢而流连,似乎在引诱她卸下所有的防卫。「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了,我是不是也该说说你呢?」

她闭着眼睛,笑声带着紧张和不安。「我又没有什麽秘密可言,既不是歹徒,也没有神秘的法国亲戚从天上翩然降临,我只是魏蒲甄,是崔西女伯爵的穷亲戚,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处女。」

他举起梳子,露出她窍细的耳朵,感觉到他热热的呼吸吹拂。「自从父亲死后,你来投靠崔西,与她同住,她经常感伤他说你是个长相平庸的小东西,整天只会动脑筋,却找不着合适的对象。」

蒲甄听了瑟缩不已,本来想挣脱开来,可是他的手取代梳子,揪住她的头发,让她无法动弹。

他的声音灌下来,语气温柔却毫不留情。「随后这麽多年以来,她带了一大串好色的次子们、傲慢浮夸的神职人员,和年长的乡绅在你面前来回招摇,每一次走进客厅面对这些可怕的追求者,你就变得越来越精明——」他转动手腕,紧紧地缠住她的头发。「让外表变得更平凡。」

泪水刺痛蒲甄的眼睛,他怎能说得如此残忍无情?

塞斯松开她的头发,任它披下来遮住她的脸颊和肩膀,蒲甄心里很庆幸有头发来遮住羞愧的红晕。

可是塞斯更无情,他干脆绕过来,站在椅子前方。「崔西是怎麽告诉你的?她有说你的鼻子太单薄、牙齿太突出吗?」

蒲甄咬住下唇,别开脸庞,逃避他尖锐审视的眼神。

他反而捧住她的脸颊,强迫她仰起头来,拇指弯曲地描画着她浓密的眉毛。「她有没有喃喃诉说她是多麽地同情你的浓眉和苍白的皮肤?」

「住口!」她无法忍受让他看见自己痛哭失声,因而奋力地挣扎,企图挣脱他。

他分别扣住她的手腕,伸手摘下她的眼镜;蒲甄畏缩地躲开,眨回眼泪。

「难道你还不厌倦逃避吗,蒲甄?老是躲在这副眼镜后面?躲在书堆里?躲在崔西的后面?躲了这麽多年,难道你不寂寞吗?」

她奋力要扳开他的手掌,无助地任由脸上的泪水汨汨流下。「我才不寂寞,在你出现之前,我的生活一直很快乐。」

「很快乐?你是埋葬在书堆里面,假装过别人的生活,因为你自己毫无生活可言。这样是快乐吗?完全没有一丝丝刺激的调剂?」

「你以为这是我来这里的原因吗?就为了追求刺激?」她终於挣脱他的掌握,从椅子上跳起来,背对着他站立,双手抓紧床柱来支撑自己。

他慢慢地挺直身体。「你为什麽来这里,蒲甄?」

「因为我以为你关心我。」她轻声地说,随即又添了一句。「你可以叫我离开,不必一再地提醒我长得很丑陋。」

他突然放声大笑,声音刺耳、带着嘲讽。

她逃向门口,塞斯跨出一大步,抢在她前面,以致蒲甄撞上他坚硬的胸膛。她本来要退缩的,却被他紧紧地抱住,直到她停止挣扎。

他以脸颊摩挲着她的秀发。「告诉我,魏小姐,既然你是如此该死的精明,怎麽会相信一个青春冲暮的女子口中、那充满嫉妒、扭曲的批评?」

蒲甄的嘴唇感觉到他怦怦的心跳声音,过了良久,还是不懂他的话。

「难道你看不出来崔西的嫉妒对你的影响吗?」他再次捧住她的脸庞,拨开她脸上的发丝。「你是我今生所见最不平凡、最美丽的女孩。从一开始你踩到我骨折的脚踝时,我就一再地警告你。」她睁大眼睛,迷蒙中充满惊奇。他笑着说:「噢,当你用这样的表情注视我的时候,我就只想压住你,品嚐你每一寸可爱的肌肤。」

蒲甄尖锐地惊呼一声。「你不是认真的。」

「我们脱掉这个,好吗?我就让你知道我有多麽地认真。」他抓住她睡衣的下摆,开始往头顶的方向拉。

她倚偎在他胸前。「可是你甚至没有吻我。」

他以舌尖描画着她耳朵的外缘。「我会的。」他低语。「每一处都不会错过。」

「蜡烛。」她心慌意乱地说。

「我知道,一枝蜡烛还不够亮,我很想把你抱到大厅,就在枝型的吊灯底下和你交欢。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小腹。「我很纳闷老余会怎麽说。」

她在他怀里不住地蠕动着。「塞斯!你的话好邪恶!我是要你吹熄蜡烛。」

他退开一步,邪邪地、温柔地微笑着。「别再躲藏了,吾爱,再没有面具。」他的唇压住她的耳朵。「求求你,亲爱的,为我赤裸吧!」

蒲甄从来没想过会听见这麽奇特的请求,可是塞斯温柔的笑容令人无法抗拒,她只能降服地举高双手,让他脱掉睡衣,炙热的红晕布满她白皙的皮肤。她闭紧眼睛,像小孩似的以为自己看不见,或许他就看不清楚,而他轻柔的呻吟证明她的推测完全错误。

她本能地伸手遮掩自己,绝望地企图隐藏就她细瘦的身材而言,腿太长的瑕疵,以及胸部太大的缺陷。但是塞斯抓住她的手,压在门板上,目光炙热地凝视着她,畅饮她的美貌,感觉一股慾火在燃烧,心底却有另一股奇特的保护欲升起。

她把脸藏在头发里。「求求你,我觉得很尴尬。」

「为什麽觉得尴尬?因为你的完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