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第二十二章

麦麒麟慢吞吞地走上陡峭的斜坡,竖起一只耳朵倾听初春早晨的呢喃,另一只听着画眉鸟愉快地清唱。昨夜的暴风雨把天空洗得干净异常,一朵朵白云衬托着蓝蓝的天空,峡谷里的松针随着微风款款摇曳,带来大地清新的气息。

麦麒麟无视於膝关节的疼痛,把坐骑绑在山脚下,告诉自己这一身老骨头应该走动、走动。其实他心里明白,这只是在拖延时间,免得又发现自己铸下另一项大错。

自从那个闷热的夏日午后,他得知柯伯恩去世的消息,就不曾再爬过这段山坡。回忆中那个石头滚落浅浅的墓穴、他的脚步声响彻肮脏的大厅、呼唤着失去双亲的小男孩,结果却只有空洞的回音。当时的画面,至今依然令他皱眉。

他颤抖地从格子呢披肩里面,掏出盖着红色封印的羊皮只文件,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揪住他的心脏。如果姓柯的伤害蒲甄,那就是他的过失,因为他要如何对蒲甄解释自己是希望给那孩子一个机会?至少这是自己亏欠他的。

他走上山坡,预备面对冷冽的城堡阴影,结果出现在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底的害怕变成惊奇。

本来只有妖怪和燕子盘旋聚居的小城堡,彷佛被洗刷得焕然一新。原来的破门和生锈的绞炼换成深绿色的新门,两只白羊在台阶附近咬食青草,三件褪色、但是洗干净的衣裳挂在两棵松树之间的晒衣绳上。

麦麒麟听见砍木头的声音,他用手遮住阳光,有个男人在山坡下方工作,建筑一道矮矮的石墙。他旁边有一个女孩子,辛勤地锄去顽固的爬藤,头上乌云般的秀发随风飘荡。另外在中庭里面,一个满脸雀斑的瘦男孩一面呢喃地抱怨,一面用斧头挖开树干的残株。

纠结的树根突然断开,男孩向后跌了好几步,他伸手拭去脸上的汗珠,这才看见麦领主的到来。

他丢掉斧头,如获大赦一般。「感谢上苍!赶快告诉我你就是治安官,天哪,我得救了!」他的手掌贴在膝盖上,拚命地喘气。「父亲说我这麽邪恶,有一天一定会受到惩罚。可是我从来不相信,我愿意现在就自首。」他大步向前,朝麦麒麟伸出双手。「你会把我带回爱丁堡,对吗?或许他们会把我送去工厂作苦工,至少我疲累的骨头还可以有一点休息。」

麦领主咧着嘴笑。「你一定是教区牧师的儿子杰米,他把你从格拉斯哥的贫民窟带出来。」麦麒麟环顾着周遭。「另外一位呢?就是那个从小和他在荒野游荡的男孩?」

「丹尼在他的木屋里。」杰米眯着眼睛,瞪着他手中的文件。「既然你不是治安官,那个东西也不是逮捕令,那你怎麽知道我们的来历?」

麦领主神秘兮兮地微笑。「孩子,我不是治安官,是仰慕者。」

杰米嗤之以鼻。「我的仰慕者大都是女性,」他瞄着领主的砍刀。「你没有女儿吧?」

「不,我没有儿女。」

领主的回答似乎让杰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阵沙哑的笑声把他们的目光引向远处的两个人影,塞斯坐在矮墙上,蒲甄站在他两腿之间。他勾起她的下巴,不疾不徐地吻她。看到这幅景象,麦领主的喉咙紧缩,把文件塞回披肩里面,同时掏出一只金怀表。

杰米叹了一口气。「我警告你,你最好回到你来的地方,免得被他们看见了,你就跑不掉了。很快的,他们就会逼你替母鸡挤奶、抆拭山羊的蛋。」

麦麒麟掀开怀表的盖子,一束阳光闪过杰米的眼睛。「看看时间,我在村子里面还有另一个重要的约会,恐怕只得改天再来拜访你的主人。」

话一说完,他转身走下山坡。

「等一下,」杰米在他后面大吼。「我该告诉他,你是谁呢?」

麦麒麟没有回答,只是愉快地吹着口哨。杰米摇摇头,抄起斧头,朝树根虚晃一下,然后他突然想起怀表上面的刻痕,斧头从手中滑了下去,差一点砍中他的脚趾头。

他猛地抬起头,恍然大悟地说:「嗳,姓麦的,你这个精明的老家伙!」

可是老人已经离开了,小径上空无一人。

杰米望向斜坡,看见塞斯拿开蒲甄头发上的长春藤,戏谑地搔她下巴。

杰米渴望地看着松树下的树荫。「我父亲总是叫我不要多管闲事。」他自言自语地咕哝。

他悄悄地溜到树荫底下,用帽子盖住眼睛,躺下来睡个长长的午觉。

塞斯双手插腰地审视他工作的成果。当他望向蒲甄的方向,表情立刻温柔起来。她的头发凌乱,眉头深锁,专注地清除门上的长春藤。

他很想嘲笑自己的傲慢,本来修理这道石墙是要为她隔绝底下的空虚,然而内心深处却很清楚再坚固的堡垒都无法隔绝。无论是夏天的深绿色、或是奼紫嫣红的秋天,荒野的石楠花香都会随着微风飘过来,任何屏障都无法阻挡。其实害死他母亲的不是荒野的空虚,而是他父亲反覆无常的火爆脾气和害怕被背叛的恐惧。

塞斯惊讶地发现本来伴随着对母亲回忆的悲伤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宁静。午后的阳光温暖了他的背部,让他可以轻易地假装相信这一刻,就像春天的承诺一样,会持续到永恒。

他走向蒲甄,握住她冰冷的手指。「跟我来。」

他不给她时间反对或质疑,直接拉着她穿过边门,远离宕肯克城堡,悬崖边缘突然出现一道羊肠小道,他像山羊一般矫健、自信地攀上岩石。

蒲甄抓紧他的手,倚靠他支撑重量,以免跌倒。他们一路往下爬,走向等待的峡谷,等他们终於来到谷底时,蒲甄不住地喘气。

塞斯抱住她的腰。「你生病啦,英格兰的小姑娘?怎麽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推他胸膛,皱着眉头掩饰后面的笑容。「我的力气当然比不上野蛮的高地人。」

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拉着她狂奔,避开悬崖的阴影,投入阳光下的荒野。蒲甄哈哈大笑,仰起头、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塞斯抱着她转圈圈,淘气的眼睛闪闪发光。

他把她拉进松树林里,蒲甄喘气地倒在地上,突然听见潺潺的流水声音。她爬行一小段

,拨开浓密的松树枝,惊讶地发现他们就在斜坡上,俯视底下的村落,一条小河蜿蜒地穿过沈睡的村子,河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塞斯!」她惊叫一声,感觉塞斯的手熟练地探到她的裙子底下。

「是,亲爱的?」他用舌头轻舔她膝盖后面敏感的肌肤。

「不要这样,村子就在我们下方。」

「这里很隐密,只要你记得不要像昨天晚上叫那麽大声,我……」他的唇移向她的大腿,声音变得很模糊。

蒲甄感觉浑身燥热起来。「呃,我认为你偏好在公共场所亲热!」

「胡说。当然啦,还有一次在花园里的露天音乐台……」

蒲甄抬高小腿,干净利落地踢中他的肋骨。

他反而溜到她后方,用鼻子摩挲她的颈背。「难道你一点也不怜惜我这个凌辱你的可怜抢匪吗?」

他的话挑起迷茫的回忆,蒲甄好像回到那个甜蜜的梦境里,陶醉在塞斯充满说服力的亲吻下。即使她听见马蹄的声音,甚至误以为是自己疯狂的心跳,直到塞斯挺直身体,拨开树枝往下看。

他们看到麦麒麟领主策马骑入山下的村子里,一身色彩炫丽的格子呢披肩和苏格兰短裙,宽阔的肩膀挺得很直,让他不禁纳闷他的膝关节一定很不舒服。她戒备地偷觑塞斯一眼,看见他嘴唇扭曲、表情令人莫测高深。

他们看着村落突然充满生气,好些木门「咿呀」一声地打开,好几处地方传出笑声,儿童跑出来戏耍,围着麦领主的坐骑跳舞,好多双小手争相抚摸领主的马屁股。那些小手都有丰富的收获,害羞的眼睛闪闪发光,肮脏的手心里抓着一把甜胡桃。这些孩子不像杰米家乡的小孩,他们的小脸胖嘟嘟的,脚上穿着坚固的生皮鞋,让蒲甄开始纳闷这是不是因为他们善良、慷慨的领主的缘故。

麦领主倾身向前,发出好大的一声呻吟,抱起一个金发的小男孩坐在马鞍上。男孩抓紧鞍头,朝他羡慕的朋友们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

塞斯放下树枝,再次将他们圈住绿色的世界里面。他翻身躺在地上,瞪着上方的树枝。

「二十年前他会把小孩扛在肩膀上,那个混蛋开始老化了。」他面无表情地咬着一根松针,可是紧绷的下巴却泄漏出端倪。「以前小的时候,我常常躲在这里偷看他,觉得他好像是苏格兰的国王,我想那时候我就开始恨他了。」

「为什麽呢,塞斯?难道你恨他对儿童仁慈吗?」

他没有回答,迳自爬起来,拨开衬衫上的松针,眼神十分冰冷。「我们最好回去吧,我要去拜访一个人。」

她抓住他的手。「明天再去还不冲。」她的唇轻轻摩挲着他的指关节,品味他温暖的皮肤。「塞斯?」

他似乎被催眠似地望着他们交缠的手指。「嗯?」

「还有其它不至於怀孕的亲热方法吗?」

塞斯屏息地俯视着她,迷失在她好奇而明亮的眼睛里。「是的。」

她含住他的拇指。「表现给我看。」

他的抗拒在她炙热的嘴唇下融化,口中发出沙哑地呻吟,一时之间,他忘了麦麒麟、忘了现实的世界,忘情地陶醉在诱惑的游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