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第十三章

龙称呼她「吾爱」。

若琳步履蹒跚地跟在他后面,心情在恐惧和兴奋之间挣扎。连她那该死的理性都在发出警告,或许他的世界里面经常用一些嘲弄的昵称语,但是她的心在愉快地高唱。

因此最可惜的就是他们快死了。

等他们从地窖的楼梯上到城堡的守卫室,已经可以从暴民逼近的吟唱声里面,清晰地分辨出大吼和咆哮,龙的背部贴住墙壁,一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拉在身旁。

「他们还没有抵达城堡,」他呢喃地说。「如果我们可以赶在他们闯进中庭之前,先抵达上面的城垛,我就可以发出信号,叫我的船来接我们。」

他没有解释的必要,迳自低下头,双唇拂过她的太阳穴,并且用力捏捏她的手,在那一刻,若琳已经知道就算是和他下了地狱,她都会追随到天涯海角。他们手牵着手,跑出守卫室,经过小教堂,越过城堡主要的出入口。虽然月光从裂开的门缝照进来,她已经没有时间偷瞥他的脸,只能用力地跑,试着呼吸更多的空气。他们跑上楼梯,一个灰色的东西窜过他们旁边,把若琳吓了一大跳,半晌才察觉那是「托比」,它的动作远比它平常的慵懒快得多。

他们通过穿廊,来到一处像是要通往若琳塔楼一模一样的蜿蜒石阶,即使龙现在成了猎物而非原先的狩猎者,他却对每一个可能拖延速度的转弯丶每一处掉落的石块,或是每一道墙壁的裂缝都了若指掌,很快就绕过第一个角落,却跌跌撞撞地停下脚步,差一点就迎头撞上杜波。

他的头发蓬乱,黑色丝质衬衫破了好几个地方,脚上只剩一只靴子,太阳穴上面有一道裂伤,鲜血徐徐流下。「我刚刚闪过村民,上到城垛打信号到海上!」他喊道,蹲下来喘气。「现在他们应该已经派小船出来接泊我们。」

若琳看得出来他已经筋疲力尽丶歇斯底里,她赶紧从衬裙上撕了一条蕾丝下来,按住他的伤口。「我不懂,杜波,怎麽会发生这种事情?」

龙眯起眼睛扫视他的朋友。「对啊,杜波,或许你最好向魏小姐解释一下怎麽会发生这种事。」他看看窗户外面,然后又看看若琳,虽然他的脸庞仍然隐在阴影当中,但是蜿蜒移向城堡的火炬光芒已经越来越亮。「而且最好快点说。」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杜波喘气地直起身体。「猫咪来和我见面的时候,他们就跟踪在后,然后──」

「猫咪?」若琳重复一句,迳自丢下临时做成的绷带,攫住他的手臂。「你说的是我的妹妹猫咪吗?」

杜波摇头以对。「是我的猫咪。至少我希望她能够属於我,因此我才向她……」

「我才不在乎是谁家该死的猫咪!」龙伸手指向窗户。「我只想知道为什麽会有一群愤怒的暴民一心要砍掉我的脑袋!」

杜波愧疚地瞥他一眼。「他们要的不是你的脑袋,而是我的人头,因为他们以为我就是龙!」

龙的语气冷静得近乎吓人。「请你告诉我,杜波先生,他们怎麽会得到这个特别的结论?」

杜波天真的表情显得十分无辜。「我真的不知道,但是他们已经追着我好几个小时了,好像在猎狐狸一样,如果不是我意外地跌下山坡,摔到悬崖外面突出的岩石上,他们不敢过去,才让我顺利的脱身,否则他们早就抓到我了。我猜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他们决定进攻城堡。」

龙溜到窗边,一面小心翼翼地利用阴影来隐藏住他的五官,现在他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大群村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杀气腾腾,是若琳住在高地十五年来所不曾经历的,令她忍不住战栗。

龙的声音显得低沉而苦涩。「如果那些混蛋曾经这麽热烈地保护他们的领主,或许他今天还会活着。」

杜波拉扯着他的衣袖。「现在没时间再拖延了,我们的动作必须迅速一点,如果能够赶在他们冲进城堡之前,先抵达下方的洞穴,我们或许能够全身而退。」

龙转过身来,一手握住朋友的肩膀。「好家伙,说得好,我们走吧!」

他再次握住若琳的手,直到走了好几步才察觉她站在原地不动,他用力扯着她的手。「来呀,若琳,你听到杜波刚刚说的了,我们必须赶快走。」

「我不走。」她轻声说道。

「你不走是什麽意思?你当然要跟我们一起离开。」他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如果你以为我会丢下你,任由那些茹毛饮血的饿狼把你生吞活剥,那你一定是疯了。前一次他们差点杀死你,我不会再给他们第二次的机会。」

若琳的手掌贴住他的胸膛,飞快地转动思绪。「他们这次要的人不是我,而是龙,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或许发现我活得很好很健康的惊愕反应,能为你和杜波争取更多的时间,及时赶上小船,并且我还可以拖延他们,给你们足够的时间划向大船。」

「该死,我不要抛下你!」他阴沈地说。

「你已经别无其他选择了,如果他们发现我们在一起,我的性命就会和你的一样,对他们毫无价值可言。」她用力推他胸膛。「该死,你们快走吧!免得我们一起死在这里!」

柏楠望向窗外,然后扭头看杜波一眼,他就站在低三阶的楼梯上,低着头,不肯用言语或眼神来影响他的决定,火光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显得越来越亮,如果他再逗留下去,这场化妆舞会的心血都要付诸东流。

甚至在他用双手捧住她的脸丶拇指抚摸着她下颚的曲线,彷佛要把关於他们的回忆烙印在指尖之前,若琳就知道他将要离开了。

「我会回来找你的,」他激动地说。「我以性命发誓,我一定会回来。」

她抚摸他的脸庞,泪水盈盈,微笑地说:「你曾经告诉我说,是我让你希望自己成为守信的人,呃,现在你要走了,这让我希望你真的会信守诺言。」

在他还来不及发出另一个他可能无法兑现的诺言之前,若琳迅速用双手缠住他的头发,拉下他的头颅,吻住他的唇。那一吻和以前的完全不同,而是充满热情丶又咸又甜,交织着承诺和悔意丶破碎的梦和未满足的慾望。

他们听见砰的一声,大概是中庭里面仅余的大门部分被撞坏了,随即是杜波示警的呐喊声。

「快走!」若琳大叫,把龙推向楼梯。「免得太冲了!」

他最后再看她一眼,随即冲进黑暗的楼梯,迅速地跟在杜波身后。

直到他们脚步声的回音逐渐消逝,若琳才伸手抚平头发,心底涌起一股奇特的冷静,她知道这座城堡和她的梦想可能都会在此刻化成灰烬,但是只要她肩负着护卫「龙」的责任,其他的都无关紧要了。

当若琳现身在通往葛雷城堡中庭那宽大的楼梯顶端时,贝里福的村民都惊奇地倒退一步,仰头看着她。

若琳猜想他们大概都很惊讶,发现她竟然还活着,没被龙吃掉。她根本没想到其实是因为她呈现出来的模样,龙那临别的吻使她双颊染上红晕,原本丰满的曲线不再隐藏在凑合穿着的毛料里,一袭柔软的波纹丝质礼服完全衬托出她湛蓝的眼睛,秀发披散在肩膀上,金色的发丝映着火光和月光。

她伫立在那里,头不再低低的,而是抬头挺胸。

「若琳!」率先打破沈默气氛的人是猫咪,她奋力挣紮着,企图挣脱尼尔粗鲁的掌握。「龙告诉我你还活着!他们企图说服我,说我太傻才会相信他,可是我知道他绝对不会欺骗我!」

若琳迷惑地眨眨眼睛,然后才察觉猫咪说的人不是她的「龙」,也才突然明白杜波刚刚那番含糊的告白。

芮莎和若妮张口结舌地望着她,彷佛以前从来没有看过她似的,若琳在人群中搜寻着伊妮的踪迹,希望至少能够找到一个盟友,但是找不到她的踪影。忠心的女仆一定是留在若琳父亲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