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第十七章

「在所有自以为是丶傲慢的……」若琳大步跟在柏楠后面,口沫横飞地咕哝着。「随便你爱怎样躲在麦克卡洛族的格子呢后面,不管是人是野兽,你最会欺淩弱小,不折不扣的无赖!」

「你也仍然是个野丫头!」他反驳道,脚步丝毫没有减速。

「你究竟想怎麽样?把我锁在塔楼里面吗?」

他嗤之以鼻。「就算是那样,你的族人也不会来救你,我相信他们都认为我有神圣的权利,可以随意占有村子里的姑娘来取悦我自己。」

彷佛要证明他的论点似的,他们一路上所遇见的仆人或闲晃的村民,一看见他的脸色,就立刻躲开了。

当他绕过楼梯,把她拉向大厅时,若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们一通过那道优雅的拱门,若琳立刻惊呼一声。

龙又差遣小妖精来施展魔法了。

月光无法再自由地监视大厅里面的人,屋顶已经修补完毕,更换过震毁的横梁,天花板重新更换过石膏板,粉刷得焕然一新,铜质的大吊灯悬挂在中央,柔和的光线照在新近磨光的桌子上,墙壁上褪色的亚麻布全部换成酒红色的丝缎,一对交叉的苏格兰双刃大砍刀悬在桃花心木的壁炉上方,显得气势非凡。

深绿色的天鹅绒窗帘遮着俯视中庭的窗户,柏楠带着她走过桌子时,她努力不去回想那愚蠢的一夜,自己竟然企图用亲吻来驯服龙的兽性。

壁炉前面摆了两张真皮座椅,柏楠轻轻地把她推向其中一张,她顺从地坐了下来,毫不惊讶地看见「托比」像一张柔滑的猫皮地毯似的趴在温暖的壁炉前面,它从例常的打盹中醒过来,困倦地朝她眨眨眼睛,随即又趴了回去,它的印象显然是认定她刚从房间出来两分钟而已,而不是离开两个月了。

她僵硬地坐在椅子边缘,看着主人走到旁边的柜子,倒了两杯葡萄酒。

他递了其中一杯给她。「恐怕你只好将就一下了,新鲜的猫血最近刚喝完,没有存货了。」

「托比」显然觉得这句话冒犯了它,突然跳下壁炉,快步走出房间,毛茸茸的尾巴痉挛地抽动着。

「不,谢谢你,我不渴。」若琳说道。「但是我饥肠辘辘,你这里有点心吗?」

「恐怕没有佳酿和人间少有的美味,」他轻声回答。「不过或许可以找得到一丶两颗葡萄。」

若琳一心希望能够稳定混乱的神经系统,接过他手中的杯子,仰头一口喝干了,浓浓的温暖立刻扩散开来,使她的舌头放松下来。

「原来你的习惯是这样,只要有女人拒绝你的邀舞,你就会扯住她的头发拉到一边去,对吗?你在伦敦的大客厅里面也是这样的行为模式吗?」她玩弄着手中的空杯子。「当然啦,我听说你最常光临的地方并不是贵族家的客厅。」

他悠闲地喝着葡萄酒。「等你有机会踏入这个世界时,你很快就会发现事先支付欢愉的代价是比较聪明的做法,免得隔天早上懊悔更多。」

若琳站起身来,把杯子放在壁炉上,把玩着大刀上的金色穗子,尝试避免直视他的眼睛。

「如果你喜欢,」他说道,身手绕过她的肩膀,把杯子放在她的旁边。「我可以熄灭蜡烛,省得你看见我不讨喜的面孔。」

「不。」她的回答显得很激动。

他就站在旁边,距离近得让她足以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地拂弄着她的发丝,若琳明知道自己闭上眼睛是个错误,但是那熟悉的麝香混合着香料的气味,实在比陈年的苏格兰威士卡更令人陶醉。

「看着我,若琳。」

「我不能。」她沙哑地低语。

「为什麽不能?因为我不是你所宝贝的龙吗?」他的语气软化下来。「你错了,若琳,我仍然是吻你的那个男人,」他的唇轻轻掠过她的嘴角,但是她把脸颊转开了。「我也是拥抱你的那个男人,也是你所……」

深爱的男人。

他还没有那麽残忍地说出口。

「不,你不是他!」她紧紧闭上眼睛。「你是麦柏楠,葛雷城堡的主人,麦克卡洛族的领主。」

「那个男孩已经死了,」他直率地说。「你所说的一直都是正确的,将近十五年前,他就死在这间大厅里面,成了他错误信任族人的牺牲品,他已经死了,但是我还活着。」他握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看着我,若琳!好好看我!」

如果他的动作很粗暴,若琳或许还足以抗拒他,但是他的手却像她记忆中的那样温柔丶那样有说服力,她徐徐扬起睫毛。

他的脸庞不再被阴影遮住,模糊不清,反而显得敞开而脆弱,她无助的眼神梭巡着他的五官,找到她曾经用指尖描画过的眉毛,那曾经以无比的温柔吻着她的唇,虽然显得很熟悉,却仍然是一张陌生人的脸。

「你说得对,」她轻声说道,退出他的怀抱。「你不可能是麦柏楠,因为我认识的那个男孩绝对不可能为英格兰人而战,他不会把灵魂卖给他父亲的敌人。」

柏楠凝视着她良久良久,苦涩的情绪使他的眼神变得更阴暗。「你直接就把匕首插进我的肋骨之间,不是吗,亲爱的?」他伸手抚摸她的脸颊。「英格兰人虽然一枪射中你的心,可是至少不会在背后放冷箭。」

他拿起杯子,走到一旁再倒一杯葡萄酒。「英格兰的骑兵杀死我的父亲,但却是他不忠的族人背叛地把他卖给他们。」

若琳的一颗心直往下沉。「你还没有原谅他们,对吗?你只是在等候报复的机会,要让他们付出伤害你家庭的代价。」

柏楠喝完葡萄酒。「噢,我已经忍耐够久了。」

「我不知道你打算做什麽,」她说道,担忧地望向窗户。「但是我恳求你不要摧毁属於我妹妹的夜晚。」

「你真的以为我会破坏杜波的婚礼吗?」他责备地看她一眼。「我还不至於是那样的怪物,我绝对会等到猫咪和杜波安全地前往爱丁堡度蜜月之后,才会宣布。」

「宣布?」

柏楠又倒了一杯葡萄酒,举杯致意。「如果我忠贞的族人没有在明天黎明之前,交出出卖我父亲的一千英镑,我就要驱逐他们。」

良久良久,若琳都说不出话来,她曾经听说残忍的英格兰人驱赶苏格兰人离开他们世居好几代的土地,但是她无法想像自己的人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不能……你不可以……」

柏楠砰的一声放下杯子。「见鬼才不行!这是我的土地,我该死的可以随心所欲,高兴怎样都可以!」他大发雷霆,浓浓的喉音透露出往日那个顽皮的男孩,他曾经决心要爬树,只因为若琳告诉他不行。

若琳听出他话语中的涵义,更加骇然了。「可是他们一辈子都住在贝里福!他们的父母……他们的祖父母……几代都如此,连工作都一样,你叫他们去哪里?他们又能做些什麽呢?」

「如果他们把金币交出来,就不必担心了,不是吗?」

「你要的不是那些金币,对吗?」若琳轻声说道,他无情的脸庞令她心冷。「从来都不是,你要的是那个窝藏金币的男人,你要的不是正义,而是复仇。」

「自从那一夜,我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她自己的鲜血呛死之后,我就不再相信正义的存在,当时坎伯兰的手下拖着我离开我仅知道的一切,我所爱的一切──包括我的父亲奋战到最后一口气,眼看着他们捆绑他的独生子,好像扛牲畜似的,拖出这里。自从那天之后,我只相信复仇。」

若琳垂着头。「显然不管我说什麽,你都不会改变主意的,所以请你容我告退吧,领主大人,我要去收拾行李。」

柏楠向前一步。「你可以不必离开。」

她畏缩着,伸出一只手使他保持距离,别再前进。「如果你期待我坐在你温暖的小火炉前面,举杯庆贺,祝你终於把一整个村子倚赖你的仁慈来谋生度日的居民都赶走,还要我称赞你的计谋很聪明,那你一定是疯了!」

「我是指你不一定要离开贝里福村,」他再次向前一步。「也不必离开我。」

若琳徐徐地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究竟要我怎样呢,先生?」

「我要你留下来,留在这里,和我一起住在葛雷城堡。」

若琳努力地控制着呼吸。「村民们或许以为我是你的情妇,先生,但是我相信你和我都不应该有这样的错觉。」

「我没有要求你当我的情妇,而是成为我的妻子。」

一开始若琳认为他一定是故意开一些无情的玩笑,可是从他眼中看不见一丝丝的笑意,反而显得十分严肃,甚至露出一丝脆弱。他看起来不像是刚刚向人求婚的样子,反而比较像预备喝毒药的人。

她跌坐在椅子里面,回想起自己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自己听见他吐出这句话,若琳在七岁的时候,芮莎就发现她竟然接受一只绑在厨房的狗的求婚,而且若琳还替那只狗穿上用红色和黑色格子呢缝成的披风。她的两个姊姊毫不留情地揶揄她,过了好几个月都还坚持称呼她「狗夫人」。

可是现在被嘲笑的人换成是她们,她可以成为麦柏楠夫人,每天晚上睡在他的床上,每天早晨在他的怀抱中醒来,她将生下黑头发的宝宝丶有着翠绿色的眼睛,而且不会肥胖。他们两夫妻和他们的儿女将会一起统治这片峡谷──这片被遗弃的峡谷一度充满麦克卡洛族的笑声和音乐。

若琳徐徐起身面对着他。「好吧,大人,如果你希望,我就嫁给你。」但是在胜利的光芒出现在他眼中之前,她抢着说:「但是有一个条件,你必须抛开复仇的计谋,让百姓继续住在贝里福村。」

柏楠凝视她良久良久,挫折感和钦佩的反应在他眼中交战。「让我先弄个明白,你是提议用你的身体来换取对他们的赦免吗?」

若琳顾不得自己脸上的红晕,大胆地迎向他的目光。「我是提供给你事先享受欢愉的机会,免得到早晨你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