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重生成炉鼎 白花花 4120 字 1个月前

第34章 34

34.

或许是那日的剖白彻底打消了对方的戒心,接下来的相处时,总算再没发生流血事件,倒是先前的两个伤口慢慢癒合,直到现在已经几乎看不出疤痕。

少年人的成长总是飞快,转眼几年过去,不过到他胸口的小崽子已经与他一般高了,看这还有继续长高的趋势……超过他,也是冲早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少年开始隐藏自己的情绪,无论好坏皆数藏在心底,到了后来,他甚至再看不透对方究竟再想什麽,那人眼中只剩一片森森的绿,像是最为名贵的宝石。

难怪对方会沦为人贩子手里炙手可热的商品……若不是这脾气太野了些,师父留下的那些积蓄还真的不够。

他不着调的想着,伸手勾起少年脸侧的一截长发,在指间打了个转儿。

那人因为他的动作抬起头来,持着针的手抖了一下,紮在肉里。

「学医之人,认穴是基本。」他点了点手指,示意对方将针拔出去,「你看你刚才这一下,一个穴位都没戳到,用力还有些过头了……」

少年抬头看他一眼,「你干扰我。」声音是正属变声期的低哑,莫名多了几分成熟。

「既然受到干扰,这一针你就不该紮下来。」他揉着被刺破的小片皮肉,复而又将手臂摆在对方眼前,「继续。」

这些年里他没少教他医术,对方学得很快,唯有一点不好便是无法专注,像是狼捕猎时会格外注意身边的动静,那人也是如此——只要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像炸了毛的猫一样跳起来,呲着牙伸着爪子,谁碰挠谁。

所以他总会在对方专心致志的时候使些小动作——虽然大部分是调戏心起闹着玩的,也不乏有磨炼那人的意思,谁让他家小崽子长得越发可人了呢?

上回下山,还有小姑娘给他送手帕呢,角落里绣了名字的那种……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小子鼻子太灵,总觉得上头沾着的香粉有毒,转手就给扔了。

少年始终对人类抱有敌意,无论男女,所以在接触外界时表现的尤为僵硬,主要自己下了死令不得随意伤人,不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正胡乱想着,就觉得手上一痛,那少年又扎错了一个穴位,他半身都麻了,偏还要扯着嘴角训斥两句,让对方重来。

少年撇了撇嘴,拔出银针。

这麽一来二去又是几炷香的时间,直到满手针眼了他才喊停,把人赶出去洗菜做饭,自己则留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起身的时候眼前有瞬间发黑,他摇摇晃晃的扶住桌子,站稳后又没觉得半点不适——近一个月来,这种情况时常发生,他自己就是大夫,可无论怎麽查也查不出什麽,只能说是最近劳累多了,需要休息。

门板传来叩叩声响。

「吃饭了。」

「嗯。」

少年最开始根本不会做菜,在没遇上自己之前,他大概连一顿像样的伙食都没见过……儿时喝着母狼的奶,茹毛饮血;到后来被猎人俘获,因为一双特殊颜色的眼睛,在人贩手中来回交易,得到的食物仅仅能够饱腹,又不能太饱——不能让他有力气暴起伤人。

当初那个洗菜时把菜叶掰得七零八落的家伙,如今却已经能做出一桌可口下饭的佳肴,他坐在桌前,心中没由来的一暖,同时耳内传出嗡嗡耳鸣,对方似乎说了什麽,他一个字也没听见。

奇怪……难道真的这麽累吗?他按着太阳穴想,决定早点休息。

结果躺在床上时反而睡不着了,他翻了个身,目光凝在有些破旧的墙壁上,突然想起,今年他都二十六了。

离十九岁那年捡到阿郎,已有整整七年。

在师父刚死的那几年里,他觉得每一天都是一种煎熬——按部就班的干完各种事情后,他便坐在这孤零零的山顶,看着山下隐约的烛火,看着它们亮起后又逐渐暗淡,最终归於静寂的山林。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那种感觉叫什麽,现在他明白了,那是寂寞。

阿郎就是一个意外……他一时心血来潮的将他带回来,斗智斗勇又花费了好一段时间,总算表面上老实了,私下里却又暗自较量——可尽管如此,他也再不想回到以前的日子。

虽然他不打算离开从小出生的这里,但他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很能忍受孤独的人,他喜欢有人陪伴……

心脏抽搐似的疼了一下,他浑身一抖,耳边嗡鸣不断,等好不容易缓下来了,发现视线又有些模糊。

果然是太累了吧,他想着,摸准了睡穴处揉按了一会儿,半是强迫的进入了梦乡。

不想几天后下山,恰好遇到了西域来此的商队,为首之人眼窝深邃,鼻梁高挺,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双与少年极为相似的绿眼睛,只不过色泽稍淡一些,有些发灰。

那时他正在药铺里交货,出门时就看见那人从高大的白马山翻身而下,跪在了还背着药篓的少年面前,虔诚的亲吻着他的指尖。

像是被这画面刺了一下,他沉下脸,「小郎,过来。」

他极少叫对方的名字,此时一喊,对方甚至没能反应,好半天才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他深吸一口气,放轻了语气,「过来。」

少年闻言抽回手指,乖巧的来到他的跟前。

「怎麽回事?」

「那人说,他是我的族人,要带我走。」

最后那三个字落入耳中,他甚至有一瞬失明,眨了眨眼,好半天才看清东西。

阿郎安静的站在他对面,幽绿的瞳孔里缀着一点浓黑,阴森森的。

「不许去。」他听见自己用干哑的声音开口,「我们回家。」

「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已经与他一般高的少年人说:「你说你拿我当人,为什麽又像看牲畜似的守着我?」

「因为这是你欠我的。」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紧了一瞬,又很快松开,「走吧。」

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身离去,不去管身后试图疾步追上来的异族人,也不去管那伸手将其拦下的小郎。

只是在山脚的酒坊买了一壶酒。

阿郎终於还是跟着他回来了,只是打那日起,那商队便在山下的小镇住下,时不时还派人传书上山,他看过那信件,上头说阿郎是他们走失多年的皇子,说可以用黄金或者绸缎换他放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阿郎说过,只听他的话。

他看到这时笑了一下,随手将那信纸揉作一团,放在烛火上点燃成灰。

见鬼的听话——他想,真要听话这封信根本不会交到他手里,这其中对方肯定没少出主意。

可哪又怎麽样?他不想放人,没有为什麽,就是不想……

耳鸣再度响起,他闭了闭眼,睁开时视线一片模糊,彷佛终於惊觉了什麽,他跌跌撞撞的弯腰,将先前买来的那坛酒从角落里拖出来,扯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大口。

没有预料中那般辛辣,反而如同白水一般索然无味……他脸色一白,继续将整整一坛都喝光了,直到腹中有饱涨的感觉传来,才终於停下。

没有味道,闻不到酒气……可晕沉的大脑却分明告诉他,你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