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兰从睡衣中拉出避邪物,用一种崭新的尊敬眼光审视它,直到那个下午以前,她想要施魔法的念头一直都不成功。她又惊又喜地想着,那种力量彷佛是被电流击到般通过她的全身。也许她施行法术的才能需要换个方向。
爱兰极想知道她还有哪些能力,但在险些对莫斯造成意外后,她不敢再随便施出法力了。
她握紧避邪物,希望能带给自己安慰。
她钻进被窝,闭上了眼睛。她没有梦见只用一个吻就破解了巫师魔法的黑发王子,反而梦见了一个有着迷雾般眼睛的金发男人。
聚会的屋子里很凉爽,八月的风吹散了夏日烦人的暑气。爱来拉平裙子,偷觑了一下隔壁的男人。
继父一早上都绷着脸,害她一句话也不敢说。他一口也没动爱兰煮的浇了蜜糖的玉米粥,喝了马克杯里的水后,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前往聚会的屋子了。爱兰只好戴上帽子跟在他后面。
李牧师的声音逐渐升高,他已经讲了两个多小时的道了。当他为了强调天谴的威胁而一拳打在讲道坛上时,他的话才第一次进入了爱兰焦躁的思绪里。
「喔,我的教友,全能的主带领我们到葛洛斯特莱。它把我们从恶魔的手中解救出来,赋予我们新的命运。它带领我们越过海洋,来到这块土地上。它保护我们远离暴风雨和疾病。」
爱兰愤怒地想起她咳血而死的母亲。
「但是只要有好人的地方,就有恶魔会去引诱他们。」他压低声音。「永远不要忘记主在约伯记中所写道:『当神的儿子们来到主面前时,撒旦也在他们之间。』」
爱兰看着四周全神贯注的脸,半厌恶、半羡慕他们能够在这个人的话中找到值得听得讯息。「撒旦的使徒潜伏在我们之间,狂野放荡的野兽在夜里飞过天际,朝月亮嚎叫。我们必须面对现实,撒旦和他的手下已经来到葛洛斯特了。」他更轻地说道。「现在随我低下头,覆诵主的祷词。」
爱兰僵坐在那里,莫斯的头低垂着。
只有一个人还抬着头,只有一双眼睛还圆睁着。李牧师高高地站在讲台上,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她吞噬。
爱兰忍住泪水,喉头升起一股恐惧。她站起来,跑过长椅之间的走道,一点也没注意到群众里突来的安静和滴落在魏莫斯交叠的手臂上的泪水。
爱兰跑向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唯一知道的家。她捣着疼痛的身侧,跑上阁楼,半以为会听见身后群众的怒吼声。
金色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融解了爱兰冰冷的心,她在狭窄的阁楼里踱着步,全神贯注地回想着去年春天来他们村子里的那个英俊牧师。
他常常在她离开聚会的屋子后和她说话,将她的手握在他温暖的掌中。每次他对布杰蒂微笑时,她都会露出微笑,而布太太则偷偷告诉爱兰,自从他来到葛洛斯特后,他已经收到许多结婚的邀约了。而杰蒂对着她挥拳头,说爱兰是令她痛苦的人。
爱兰的手愤怒地发抖。她不得不佩服李奈特的聪明,将他的指控放在主的祷词之前。每一个葛洛斯特的人都知道女巫师不能大声说出主的祷词的。她从教堂跑出去后,以前她所覆诵的几百遍祷词,都会被忘记的。
但是李奈特到底为什麽想毁了她呢?他真的相信她是撒旦的仆人吗?
爱兰在床畔跪了下来,从文具盒中拿出一张纸盒一枝羽毛笔。她开始疯狂地写着,有时停下来咬着笔上的羽毛,思索用语。
莫斯回来时,爱兰正站在窗口,他的肩膀颓丧地下垂。几分钟后,他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门开了,爱兰转身面对他。
他看着地板,双手下垂。「我昨晚去寻求牧师的协助,我真的不知道他会把我的告解公开来。」
「看来牧师让我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了。」
莫斯抬起头来,浅蓝色的眼睛因痛苦而黯淡下来。「他说服了殷保安官不来找你,同意由我来带你去问话。村民都相信我。」
他的回答令爱兰十分害怕,但还是一定要问他。「你认为我是邪恶的人吗?」
他不敢看她直视的目光。
「那它的荣耀一定很慷慨。」
「不要亵渎神明,孩子。记住你的任务,你必得荣耀你的父母。」
「如果我母亲能给我父亲的名字,我会很乐意荣耀他的。」她忍不住抚着避邪物,一股熟悉的酸苦梗在喉头。「所以你并不认为我是邪恶的,只是任性,就和我母亲一样。」
「我认为你是在玩一些你祖母教你的小孩把戏,可是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力量,而这种力量并非来自」他的声音音紧张而沙哑了。「圣经上说这就是巫术。」
「圣经上说什麽我很清楚,『你们不该让女巫活下去』。」爱兰一只手按住他的手臂,心里觉得奇怪,自己倒变成安慰他的人。「我们该走了吗?」
他轻吻了一下她的头发。「别哭,孩子,我受不了看到你哭。」
「我不哭了,莫斯爸爸,女巫是不会掉眼泪的。」
爱兰颤抖的嘴唇泄漏了她的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