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爱兰用所有想得起来的祷词祷告着,不管是基督教或是清教徒的,但是她渐渐地失去知觉。水压愈来愈大,将她肺里的空气全挤了出去,还有血管中的血液和骨头中的骨髓。
压力随着一阵无止境的时间更大了,然后玻璃碎的声音围绕着她,那种冲击切断了她的束缚,还给她自由。她的手指又能抓住她熟悉的扫帚,再度高飞。
爱兰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飞翔,高高地飞走云层的上方。避邪物的链子还紧紧地抓在她的手中。湿透的裙摆在她身后飞扬,在风中迅速干去,浓重的黑夜变成了蒙蒙亮的清晨。她为自己还活着大大松了一口气,有一阵子都忘记了要害怕。她胜利地欢呼。
扫帚转而向下,在云中露出地面和水模糊的影子。要不是爱兰的腿紧紧地夹住扫帚,它们一定会害怕得直发抖。
多石的麻塞诸塞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延伸至水边的高塔。
「喔,天啊,我已经死了。」爱兰失望地皱着眉头,喃喃地道。
巨大的玻璃和钢建筑跟她所想像的天堂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在很下面的地方,一大堆黄色的车子在交织的路上爬行。
爱兰用力闭上眼睛,紧紧抓住扫帚,因难以想像的高度而感到晕眩。要是她错看了目前的死亡状况,而像在空地上那样直飞而下,那麽这根扫帚除了将她的骨头摔成碎片之外,就别无用处了。
扫帚急向右转,爱兰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直直朝着一团巨大的烟飞去。她警觉扫帚飞向最高的那座塔---一幢闪闪发亮的建筑,就像是一根直入云霄的细针。
爱兰鼓起所有的勇气,把链子打了一个结,将避邪物套在脖子上,头发向后一拨,弄成适合女巫飞行的样子。不管最后的目的地等着她的是谁,她都不要看起来害怕得一团糟的抵达。
可是五秒后,她就发现扫帚的尾端着火了;十秒后,一条龙穿破云霄,怒吼着。
柯麦克制蓝氏大楼的草坪上被迫大吼大叫,以对抗直升飞机震耳欲聋的引擎声。「你现在高兴了吧,杰登?你替自己找来了一堆马戏团,而你是全城唯一的马戏团主。」
杰登坐在台上会议桌后面的皮椅里,在另一个名字划了一道黑线,喊道:「下一个!」
一个穿着家居花洋装的竞争者走上前来,挥舞着一件粉红色的小毛衣。「如果你能给我十二个小时的时间,我发誓我可以找出这件毛衣的主人---失踪的北京狗,蓝先生。」
一个记者将她推开,把麦克风凑到杰登的面前。「那是真的吗,蓝先生,一台电脑测出了一个伊拉克人用意志力把一根汤匙弯了百万分之一公分?」
杰登平静地将麦克风推开。「下一个。」
「我在椅垫下面找到了我丈夫的车钥匙,而它们已经失踪了一年以上了!」
那名竞争者用流利的意第绪语诅咒着,杰登的一名助手将她带开。
柯麦克揉着他抽动的太阳穴。「我就知道今天早上该吃五颗强力阿司匹林的,而不是三颗。」一个包着头巾的走上前来,拿着一只篮子,一条眼镜蛇和一根笛子。柯麦克呻吟了一声。「或是一整罐普纳腾。」
他厌恶地看了天空一眼,直升飞机的吼叫声显然对他的头痛没有助益。
「下一个。」杰登冷冷地说道。那个包头巾的人退下时,他的笔迅速地一划。
「你怎能如此镇定?」柯麦克问道。「你的声名正陷入危机,已经有四个主要的股票持有人去看他们的心理医生了。」
柯麦克在纸上划了一只看起来像是长了四条腿的北京狗,调皮地瞥了杰登一眼。「也许你该问一下那些医生的电话号码,你自己看起来就像是需要治疗的样子。」
杰登耸耸肩,没有一丝懊悔的样子。「我以为你知道紧急开关在哪里。」
「在黑暗中很难找到,要不是你今天早上派史文来放我出去,我大概还陷在你的丝质睡衣里。而且有人真的需要五十套丝质睡衣吗?」
杰登看了柯麦克的胸口一眼,嘴角露出了明白的微笑。「领带不错,和你的眼睛很配。」
他们的对话被透明的电梯附近传来的一阵骚动打断了。「放开我!」一个有教养的声音叫道。「你弄皱了我的帽子。」
那个戴着帽子的身影挣脱了束缚者,快步走上台来。杰登向后靠,他出了名的自制力变得更危险了。人群不寻常地安静下来。记者们挤上前去,鼻孔翕动,活像是看到猎物的豹子。
那个新来的人取下丝质高帽,露出一头白发。「雷伟特,奇幻异能者,在此为您服务。」他敲了一下手杖的顶端,一束康乃馨迸了出来。
陈旧的把戏得到了疏疏落落的掌声。
直升飞机消失了一阵,杰登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就像是切割玻璃的声音。「把他弄出去。」
这个高大的挪威人刚萌芽的表演悲惨地被截断,杰登的保镖冲了上来,他们身上的灰夹克和雷朋太阳眼镜在人群中十分醒目。
这个闯入者对他们挥舞着叱喝的手指。「如果我是你们,我不会这麽做的,先生。根据报上说说,这是个公开的竞赛,我和其他人同样有权利来角逐这一百万美元。如果你们惹毛了我,我就要叫我的律师来了。」他在高帽子里搜寻着,先抓住一只不停扭动的兔子,然后是一支行动电话。一个手被母亲牵着的小女孩高兴地大叫。
杰登绞着手指,把笔折成两截。
麦克露出微笑,很高兴看到老板失去控制的样子。「他说到了一个重点,另一件控诉事件会引起更多负面的看法。」
「他也许说到了重点,但是我们有规范的条律。你要我在众人面前命令史文射杀他吗?」
「史文!」麦克叫道,彷佛已经看到了可怕的头条新闻,「请你送雷先生到最近的出口好吗?」
保镖捉住魔术师时,小女孩哭了起来。
「你得原谅蓝先生,孩子。」雷伟特低声道。「他不喜欢看见东西变出来。」他虚伪的礼貌在他们将他拖向出口时全都不见了。「你只知道让东西消失,对吗,蓝杰登?」他把脸凑近旁边的一架摄影机吼道。「问问他我儿子的事,问问他是怎麽让我儿子消失的!」
雷伟特走了以后,他的控诉久久还不能散去,但杰登只是翻开另一张便条,从西装胸前选了一枝金笔,喃喃地道:「下一个。」
直升飞机回来的声音打破了令人尴尬的沉默,使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那位母亲蹲下来抆拭女儿的脸颊,对杰登投以责备的眼光。「亲爱的,我在来之前就告诉过你,根本没有魔法这回事。可怜的蓝先生只是有钱没地方---」
她没说完的话被一阵可怕的尖叫声打断了,那声音是如此的高,连直升飞机的声音都被盖过去了。
小女孩向上看,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看,妈咪---西方森林的坏魔女。」
杰登站了起来。「怎麽一回事---」
麦克忙着看他老板惊讶的表情,以致於没有向上看,直到群众发出惊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