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第八章

曼哈顿的夜空闪亮得一如新切割的钻石,光芒万丈,却毫无暖意,杰登将苏格兰威士忌举到唇边,一双疲惫的眼睛盯着它看,桌上的数字锺无声地指着即将来临的午夜。

「女巫出来的时刻。」他喃喃自语道,甜苦参半地举杯。

别人也许会把他内心的空虚当成是寂寞,可是在老早以前,杰登就已经学会了将他的孤独当成是一种惩罚。

疲於和媒体大玩捉迷藏游戏,还有摄影师装作是清洗玻璃的工人,突然出现在他的套房外面;他一把爱兰交给史文后,就将自己关在私人办公室里。发现新鲜空气非但没有令他的头脑更清明,反而使它一片混沌,令他很不快。他逮到自己在责骂助理,对着这一季的报告打呵欠,然后因冷飕飕的冷风而发抖,而这冷气是他坚持要调在他感觉最宜人的华氏72度的。

但史文带关於他详细地记载了魏小姐一举一动的报告时,杰登将它一把抢了过来,迫不及待地找出她施展诡计的证明,而现在那张纸皱巴巴地躺在他满出的字纸篓旁的地上。

出乎杰登意料之外的是,爱兰并未和同谋约在某个地方见面,甚至没有借故上厕所或是打电话来引开史文的注意力。史文提到她唯一有异的举动是在一架直升飞机飞过上头时,吓得钻进一个刚好开着的下水道入口。

杰登摇摇头,喝干威士忌站起来,不情愿地接受这一天是个失败的事实。他只能期待明天能较有收获。如果他的科学家们不能给他足以证明爱兰是个骗子的证据,那麽也许他的私人侦探团可以。

他走进黑暗的客厅里,几乎踩到一个史文和爱兰晚上用来打发时间的彩色游戏盘。

「大富翁?」他低语道。

他可以了解人支配的慾望,但是玩这种不能真正所取高额的旅馆住宿费,或是让你对手破产的游戏有什麽意义呢?

他的房门开了一道窄缝,透出一小道光线。他带着敌意地看了房间一眼,更加厌恶目前占据它的人,害他在自己的套房里都得踮起脚尖走路。

他正要走去按电梯时,一阵模糊的啜泣声传了过来。

杰登僵住了,手指停在亮着的按钮上。他只想回到办公室的那张柔软的沙发上,好好地睡一下觉。

在无助的愤怒和想逃开的慾望之间挣扎,他慢慢放下手。当然任何一个会计算相对数的独立变数的男人一定要安慰一个哭泣的女人。

毕竟,解决问题只是一个逻辑的过程,提出可以被接受的理论,然后提供可行的选择。她也许只是输了一盘「大富翁」,或是为了他没有听从她的抗议,而硬买了那些纪梵希德衣服。

杰登走过去打开卧室的门。

爱兰坐在他的床的中央,眼睛盯着电视机上不自然的蓝光。杰登松了一口气,毫无疑问的,她是在沉迷在麦克喜欢的那些煽情影片---爱的故事,或是往日情怀。当孤儿院里较年长的男孩们因他为巴比的母亲去世哭泣而嘲笑他后,杰登就发誓不再让自己的感情受到外力的左右。

他正要退出,但一种怜悯又将他引入房中。爱兰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刚好给他一个观察她的机会。

她坐在两条腿上,大腿上放了一钵的爆米花。她刚洗过,还湿着的头发用两支领带夹随意地在后脑勺盘了起来。他的一件丝质睡衣松垮地挂在她娇小的身体上。黑色的,当然,他干涩的注意到。

几个空的录影带盒散落在床上,他偏过头去读上面的片名:「钟,书本,和蜡烛」、「我娶了一个女巫」、「逃向女巫山」、「来自东方的女巫」。他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就算是那个头脑不灵光的史文,也应该看得出这种不寻常的现象,而把它写进他的报告中才是。她也许是在学习剧中的演员是如何扮演女巫的。

看着她用垂下的衣袖抆拭鼻子时,他不情愿地浮起了一丝微笑。她不像他所认识的大部分女人那样,不会边哭边害怕弄花了自己的睫毛膏。如果待得太久,他怀疑自己会看见她拉起床单来宁鼻涕。

一串泪珠滑下她的脸颊,她难过得叹了一口气。

「爱兰?」他轻声说道,皱巴巴的床单和昏黄的灯光似乎令「魏小姐」听起来太过正式。

她求助地看了他一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使得她的眼睛看起来更大了。他发现她一直都知道他在那里,但因为太投入影片中,而不去在意。「你看见了吗?坏心的桃乐丝把一栋房子砸在那个可怜的女巫身上,那个什麽也都不知道的小东西只想着自己的事情,然后就四处飞溅了。」

「可怕的小矮人。」爱兰低声说道,撩起床单的一角拭去新涌出来的泪水。「我就知道它们会站在那个可恶的桃乐丝那边。」

杰登感到一阵晕眩,眼睛只瞪着她,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她,表情彷佛那栋房子是砸在自己的头上,而不是那个不幸的小女巫。杰登从未碰见过如此心软的人,会为了「绿野仙踪」里消失的女巫掉泪。

平常的他一定会哈哈大笑,但此时他只想将爱兰拥入怀中,低下唇吻去她脸上的泪痕,用舌尖打开她颤抖的双唇…………

他发着抖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掉。「女巫师邪恶的,」他平板地说,「她本来就该死。」

他把遥控器丢在床上,转身走开,说服自己他在爱兰眼中看到的一闪而过的恐惧只是他的想像。

整个山坡上被上百支火炬照得如白昼一样亮,爱兰向后退到了开着一张大嘴的深渊,她宁死也不愿面对从黑暗中踉跄走出来的野兽。

野兽缓缓走向她,没有生命的眼睛从空洞的眼窝中投射出黄色的光芒,一只冰冷的抓住划过她的喉咙。当她从哈小姐只剩骨头的脸前退开时,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尖叫,恐惧遮住了她的视线。

「等等!」山顶上传来一声大叫。

李牧师在月光强侧脸站着,黑色斗篷在他脚下飞扬。控诉她的人群纷纷往后退,直到留下她一个人站在池塘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