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啊,我杀了他!」爱兰一只手掩住嘴巴,恐惧地瞪着杰登原本站着的地方变一个焦黑且冒烟的大洞。她开始啜泣。「外婆常说我的脾气实在太坏了。」
「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因为我很同意她的看法。」那微弱而颤抖的声音发自平台的后面。
爱兰屏住呼吸,看着一颗散乱的金色头颅出现了,接着是一对宽阔的肩膀。她全身无力地垮下,看着杰登茫然的表情、紊乱的衬衫,以及鼻尖上的一点污迹。
他抓住平台的剩余部分,爬了起来,用混合着害怕与担忧的奇异眼神看着她。
爱兰第一个荒谬的念头是冲进他的怀里,吻遍他的脸颊,然后乞求他的原谅。但是她立刻抑制住这股冲动。
她低下了眼睛,隐藏起自己的情绪。「你无情的指责真的很伤人,先生。」
杰登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他回头看着电脑萤幕,确定他的怀疑。萤幕狂乱的曲线已经无法测量了。他伸手轻轻关掉机器,以免那些脱出常轨的资料毁了硬碟。他自己的理智也濒临爆发的边缘,耳朵还在嗡嗡作响,鼻子也还闻到烧焦的味道。他离开平台,耳朵里听见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他惊讶的发现爱兰的魔术并非低级的骗术,在她朝他射出那团火球之前的一刻,他没有看见任何的遥控器或处理器,甚至没有任何的烟雾或在镜子里闪过的任何蛛丝马迹。
那儿只有穿着他的睡衣,赤着一双脚的爱兰,眼中燃烧着怒火,嘴唇因他的残忍而几乎落泪而颤抖着。
他的双腿止不住地颤抖,立刻在平台旁坐了下来,双手搁在膝盖上,以掩饰它们剧烈的颤抖。「你到底是谁?」他低声说道,审视着她的脸。
爱兰看进杰登的眼眸深处,明白他不是在质问,而是在请求,一种她发现几乎无法抗拒的请求。
「我是魏爱兰。」她也低声说道,害羞地拉开过大的睡衣下摆,行了个屈膝礼。
「从法国来的?」他哑声道。
她几乎脱口而出,将真相一股脑儿地说出来,但心中一个小小部分的怀疑令她冲疑着不敢说出李奈特的名字。虽然所有的罪都是他的,但是那段黑暗时期似乎会污染了这个清白的避难所。她极想摆脱有李奈特和葛洛斯特的过去。
杰登看见了爱兰的犹豫,以及在她脸上闪过的阴影。有多少次他觉得自己个人的私密部分被贺艾迪或其他的媒体记者拖到阳光下,受到一大堆陌生人的戳刺。他当然也不希望爱兰或是其他人去挖掘他的过去,或是唤醒他沉睡中的灵魂。
「不要。」他说道,举起一只手阻止她开口。「我要的只是魔法的证明,除此之外,你不欠我任何东西。」他干笑了两声。「当然啦,除非『碎嘴子』说对了,你真的是个贪得无厌的外星人,要把我绑架到金星去,做你的性俘虏,直到生下一整族新的超人。」杰登在杰登在对性充满了饥渴和对『星球大战』十分着迷的青少年时期常常做这样的幻想,而令他失望的是,他发现自己无法想像爱兰穿着银色比基尼,手上拿着雷射枪对着他胸口的样子。该死的,她也许甚至不需要枪。
她的脸红了。「别傻了,我只是个女巫。」
「只是个女巫。」杰登重复道,爬了起来。他一阵晕眩,像是被笼罩在一片轻柔的绿色雾气里。「只是一个搅着大锅,会招来闪电和骑着扫帚的黑暗公主。」
爱兰吸了一下鼻子。「我相信这是我所听过的最友善的话了。」
杰登带着一份敬意向爱兰靠近,要不是他一直想逃避她的魅力,一开始他就会对她怀着这种敬意了。「我一直都对你不是很好,对吗?我是个可怕的家伙。」
「一个可恶的坏蛋。」她的声音变成了自我辩护的喃喃低语。「我当然可以从帽子里抓住兔子来。」
杰登退缩了一下。「闪电对我来说还太仁慈了一点,你应该把我变成一只青蛙的。」
「蝌蚪才对。」她严肃地点点头。「青蛙还太便宜了---」她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期待。「你真的相信我可以把你变成青蛙?」
杰登托起她的下巴,伸出大拇指抚着她略张的嘴唇。他本来想从她的口中听到真相,但今晚他自己似乎才是要说出真心话的人。
「是的,爱兰。」他轻声说道。「我相信。」
看着他眼中认真的光芒,爱兰奇怪自己为什麽会同时满怀着喜悦,却又感到悲哀的不确定。她假装抚平睡衣上的皱褶,把翡翠避邪物塞进衣服里,心中暗自祈祷杰登新发现的不是一种错误。
第二天早上杰登走进麦克的办公室,麦克谴责的目光告诉他,他的忠心已经转移了目标。他的门上应该挂着「柯麦克,女巫的守护者」的金色牌子。杰登本可以告诉他,他不需要那麽紧张,他自己也一心一意地想要保护爱兰。
麦克打开一份档案夹,借以掩饰自己背叛了老板的表情。「别发牢骚,我从天亮的时候就一直工作到现在了,中午以前会将一份报告放在你桌上,否则你可以---」
「不急,你最近工作得太累了,也许你该去度个假。」看到麦克的下巴几乎要掉下来,杰登又道:「事实上,我决定今天放自己一天假。」
就算杰登宣布要把所有的产业捐给慈善机构,自己要去出家,他的伙伴也不会比现在更惊讶了。「可是你打从199年起,就再也没有休过假了!」
「这正是我的重点。」他双手撑在麦克的桌面上,不寻常地掩饰眼中流露出来的喜悦之情。「我要你和我一起来,我有一个很大的惊喜给你。」
「96年的红利计划?」麦克试探道。
「比这个更有趣的事情。」他抓住麦克的手,将他拖向门口。
麦克低哼了一声。「自从共和党重夺了国会的大部分席位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你如此兴奋过了。你喝醉了吗?」
虽然大楼周围不是围满了采访车和挥舞着麦克风的记者,蓝氏企业的大厅幸好还未被波及。杰登已经要求更多的警卫守在大楼的各个出入口,不让公司员工以外的人进入。他露出一丝老谋深算的微笑,中午预定要召开的记者会应该会让他们暂时退回巢穴里去,好磨尖他们的爪牙,期待下一次的进攻。
他们穿过大厅时,史文钻进一盆羊齿植物底下,走到他们旁边。
「早,史文。」杰登道。
「早,先生。」保镖脸上阴郁的表情显示出这个早上对他来说一点也不好。
「试演会如何?」杰登问道,不理会麦克脸上惊讶的表情。他一向不关系员工的私生活,甚至不让他们有私生活。
「我没得到那个角色。」史文失望地承认道。「他们说我太壮了。」
杰登打量着史文凸起的颈部肌肉,心想他在一部关於两个上了年纪的同性恋的剧本里,可以扮演什麽角色。走近电梯时,史文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对讲机。「要我通知第三警卫班的人吗,先生?你和柯先生要离开大楼吗?」
「不用了。」杰登答道。
「蓝先生要给我一个惊喜。」麦克假装害羞地说道,肋骨马上被手肘撞了一下。
「噢,太好了,我最喜欢惊喜了!」史文叫道,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杰登停了下来。「很抱歉,史文,你并不在守邀之列。」他把手中的一包文件资料塞进这个失望的巨人手里。「我还有更重要的安全工作要你去执行,这些要在中午以前将整幢大楼都安装好。」
史文从打开的袋口拉出一片塑胶片,看起来比平时更加迷惑。「这是什麽,先生?炸弹侦测器?最新的**?」
杰登从史文手中拿过那个有着两个尖端的玩意儿,插到最近的一个插座上。「我也许弄错了,但我相信他们把这个东西叫做保护儿童的插座盖。」
硫磺的碎屑和冬天的雷电,
撕裂了天堂的遮廉。
麻风病人的鼻子和蜥蜴的嘴唇,
让火焰在我的指间飞舞!
爱兰的声音在咒语的最后一句提高了,伸出的双手因期待而颤抖着。
什麽也没有,她的指间连一丝火花也没有。
她检查了一下搁在壁炉前的大理石地板上的甜筒,肩膀失望地垂了下来,她戳了戳它的表面,发现它不是和刚才在迷你吧台的冰箱里拿出来的时候一样硬梆梆的。
「连冰淇淋都无法让它融化,我是个多麽可怜的女巫啊!」她喃喃自语道,舔了一下手指。即使是在舌头上融化的浓郁的巧克力味道,都无法安慰她的心。
她不能做些什麽?她绝望地想道。天一亮她就开始念咒语了,拉上屋里所有地窗帘,弄暗灯光,制造出适合的气氛。她甚至穿上了在衣橱里找到的一件蓝色浴袍,还刷松了头发,直到它们如云般包裹在她脸部四周。她瞥了壁炉架上的镜子一眼,确定自己正是一副可敬的女巫模样。
她所欠缺的是天分。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翡翠避邪物正躺在她强迫自己拿下它的地方,在一张躺椅上闪闪发着光。
她撩起杰登浴袍的下摆以免被绊倒,走过去瞪着避邪物。她开始觉得它一点也不吸引人,反而是一种诅咒。那个可恨的东西彷佛在对她眨眼,嘲笑她的无能。她将它揣到怀中和扔进火炉间挣扎。它或许可以帮她得到那一百万,但却不能满足她无以言喻地想要证明自己值得杰登信任的渴望。
昨夜他送她回套房后,她就睡得很少,虽然他只在电梯前亲吻了一下她的眉头,他们在停电间的缠绵彷佛根本没有发生过。爱兰看着他们躺过的厚厚地毯,胸中一阵渴望的刺痛。
受到一阵好奇心与恐惧感的驱使,她用颤抖的手指拿起了避邪物,紧紧握住它,张开另一只手,瞥向甜筒低声道:「燃烧。」